弱夫妻情重,又晕了过去,这一日水米不进,决意要绝食殉夫。那人也不相强,整
日只是斯斯文文的和她说话解闷。包惜弱到后来有些过意不去了,问道:“相公高姓大名?
怎会知道我有难而来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颜,名烈,昨天和几个朋友经过这里,正遇
到官兵逞凶害人。小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爷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
真是天缘巧合了。”包惜弱听到“天缘巧合”四字,脸上一红,转身向里,不再理他,心下
琢磨,忽然起了疑窦,转身问道:“你和官兵本来是一路的?”颜烈道:“怎……怎么?”
包惜弱道:“那日你不是和官兵同来捉拿那位道长、这才受伤的吗?”颜烈道:“那日也真
是冤枉。小人从北边来,要去临安府,路过贵村,哪知道无端端一箭射来,中了肩背。如不
是娘子大恩相救,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到底他们要捉甚么道士呀?道士捉鬼,官兵却捉道
士,真是一塌胡涂。”说着笑了起来。包惜弱道:“啊,原来你是路过,不是他们一伙。我
还道你也是来捉那道长的,那天还真不想救你呢。”当下便述说官兵怎样前来捉拿丘处机,
他又怎样杀散官兵。包惜弱说了一会,却见他怔怔的瞧着自己,脸上神色痴痴迷迷,似乎心
神不属,当即住口。颜烈一惊,陪笑道:“对不住。我在想咱们怎样逃出去,可别再让官兵
捉到。”包惜弱哭道:“我……我丈夫既已过世,我还活着干甚么?你一个人走吧。”颜烈
正色道:“娘子,官人为贼兵所害,含冤莫白,你不设法为他报仇,却只是一意寻死。官人
生前是英雄豪杰之士,他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瞑目罢?”包惜弱道:“我一个弱女子,
又怎有报仇的能耐?”颜烈义愤于色,昂然道:“娘子要报杀夫之仇,这件事着落在小人身
上。你可知道仇人是谁?”包惜弱想了一下,说道:“统率官兵的将官名叫段天德,他额头
有个刀疤,脸上有块青记。”颜烈道:“既有姓名,又有记认,他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
非报此仇不可。”他出房去端来一碗稀粥,碗里有个剥开了的咸蛋,说道:“你不爱惜身
子,怎么报仇呀?”包惜弱心想有理,接过碗来慢慢吃了。次日早晨,包惜弱整衣下床,对
镜梳好了头髻,找到一块白布,剪了朵白花插在鬓边,替丈夫带孝,但见镜中红颜如花,夫
妻俩却已人鬼殊途,悲从中来,又伏桌痛哭起来。颜烈从外面进来,待她哭声稍停,柔声
道:“外面道上官兵都已退了,咱们走吧。”包惜弱随他出屋。颜烈摸出一锭银子给了屋
主,把两匹马牵了过来。包惜弱所乘的马本来中了一箭,这时颜烈已把箭创裹好。
包惜弱道:“到哪里去呀?”颜烈使个眼色,要她在人前不可多问,扶她上马,两人并
辔向北。走出十余里,包惜弱又问:“你带我到哪里去?”颜烈道:“咱们先找个隐僻的所
在住下,避一避风头。待官家追拿得松了,小人再去找寻官人的尸首,好好替他安葬,然后
找到段天德那个奸贼,杀了替官人报仇。”包惜弱性格柔和,自己本少主意,何况大难之
余,孤苦无依,听他想得周到,心中好生感激,道:“颜相公,我……我怎生报答你才
好?”颜烈凛然道:“我性命是娘子所救,小人这一生供娘子驱使,就是粉身碎骨,赴汤蹈
火,那也是应该的。”包惜弱道:“只盼尽快杀了那大坏人段天德,给铁哥报了大仇,我这
就从他于地下。”想到这里,又垂下泪来。两人行了一日,晚上在长安镇上投店歇宿。颜烈
自称夫妇二人,要了一间房。包惜弱心中惴惴不安,吃晚饭时一声不作,暗自抚摸丘处机所
赠的那柄短剑,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他稍有无礼,我就一剑自杀。”
颜烈命店伴拿了两捆稻草入房,等店伴出去,闩上了房门,把稻草铺在地下,自己倒在
稻草之中,身上盖了一张毡毯,对包惜弱道:“娘子请安睡吧!”说着闭上了眼。包惜弱的
心怦怦乱跳,想起故世的丈夫,真是柔肠寸断,呆呆的坐了大半个时辰,长长叹了口气,也
不熄灭烛火,手中紧握短剑,和衣倒在床上。
次日包惜弱起身时,颜烈已收拾好马具,命店伴安排了早点。包惜弱暗暗感激他是至诚
君子,防范之心登时消了大半。待用早点时,见是一碟鸡炒干丝,一碟火腿,一碟腊肠,一
碟熏鱼,另有一小锅清香扑鼻的香梗米粥。她出生于小康之家,自归杨门,以务农为生,平
日吃早饭只是几根咸菜,半个咸蛋,除了过年过节、喜庆宴会之外,哪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