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死里逃生,双膝点地,正要磕头,那道人拉住了他臂膀一扯,笑道:“三天前你已
磕了成百个头了,够啦,够啦!好好,你这孩子很有志气。”
崖顶是个巨大的平台,积满了皑皑白雪。那道人指着两块石鼓般的圆石说道:“坐
下。”郭靖道:“弟子站着侍奉师父好了。”那道人笑道:“你不是我门中人。我不是你师
父,你也不是我弟子。坐下吧。”郭靖心中惶然,依言坐下。那道人道:“你这六位师父,
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我和他们虽然素不相识,但一向闻名相敬。你只要学得六人中
恁谁一人的功夫,就足以在江湖上显露头角。你又不是不用功,为甚么十年来进益不多,你
可知是甚么原因?”郭靖道:“那是因为弟子太笨,帅父们再用心教也教不会。”那道人笑
道:“那也未必尽然,这是教而不明其法,学而不得其道。”郭靖道:“请师……师……你
的话我实在不明白。”那道人道:“讲到寻常武功,如你眼下的造诣,也是算不错的了。你
学艺之后,首次出手就给小道士打败,于是心中馁了,以为自己不济,哈哈,那完全错
了。”
郭靖心中奇怪:“怎么他也知道这回事?”那道人又道:“那小道士虽然摔了你一个筋
斗,但他全以巧劲取胜,讲到武功根基,未必就强是过你。再说,你六位师父的本事,也并
不在我之下,因此武功我是不能传你的。”郭靖应道:“是。”心道:“那也不错。我六个
师父武功很高,本来是我自己太蠢。”那道士又道:“你的七位恩师曾与人家打赌。要是我
传你武功,你师父们知道之后必定不快。他们是极重信义的好汉子,与人赌赛岂能占人便
宜?”郭靖道:“赌赛甚么?”那道人道:“原来你不知道。嗯,你六位师父既然尚未与你
说知。你现今也不必问。两年之内,他们必会和你细说。这样吧,你一番诚心,总算你我有
缘,我就传你一些呼吸、坐下、行路、睡觉的法子。”郭靖大奇,心想:“呼吸、坐下、行
路、睡觉,我早就会了,何必要你教我?”他暗自怀疑,口中却是不说。那道人道:“你把
那块大石上的积雪除掉,就在上面睡吧。”郭靖更是奇怪。依言拨去积雪,横卧在大石之
上。那道人道:“这样睡觉,何必要我教你?我有四句话,你要牢牢记住:思定则情忘,体
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郭靖念了几遍,记在心中,但不知是甚么意思。那
道人道:“睡觉之前,必须脑中空明澄澈,没一丝思虑。然后敛身侧卧,鼻息绵绵,魂不内
荡,神不外游。”当下传授了呼吸运气之法、静坐敛虑之术。
郭靖依言试行,起初思潮起伏,难以归摄,但依着那道人所授缓吐深纳的呼吸方法做
去,良久良久,渐感心定,丹田中却有一股气渐渐暖将上来,崖顶上寒风刺骨,却也不觉如
何难以抵挡。这般静卧了一个时辰,手足忽感酸麻,那道人坐在他对面打坐,睁开眼道:
“现下可以睡着了。”郭靖依言睡去,一觉醒来,东方已然微明。那道人用长索将他缒将下
去,命他当晚再来,一再叮嘱他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事。郭靖当晚又去,仍是那道人用长绳
将他缒上。他平日跟着六位师父学武,时时彻夜不归,他母亲也从来不问。如此晚来朝去。
郭靖夜夜在崖顶打坐练气。说也奇怪,那道人并未教他一手半脚武功,然而他日间练武之
时,竟尔渐渐身轻足健。半年之后,本来劲力使不到的地方,现下一伸手就自然而然的用上
了巧劲:原来拚了命也来不及做的招术,忽然做得又快又准。江南六怪只道他年纪长大了,
勤练之后,终于豁然开窍,个个心中大乐。
他每晚上崖时,那道人往往和他并肩齐上,指点他如何运气使力。直至他无法再上,那
道人才攀上崖顶,用长索缒他上去。时日过去,他不但越上越快,而且越爬越高,本来难以
攀援之地,到后来已可一跃而上,只在最难处方由那道人用索吊上。又过一年,离比武之期
已不过数月,江南六怪连日谈论的话题,总离不开这场势必轰动天下豪杰之上的嘉兴比武。
眼见郭靖武功大进,六怪均觉取胜极有把握,再想到即可回归江南故乡,更是喜悦无已。然
而于这场比武的原因,始终不向郭靖提及。这天一早起来,南希仁道:“靖儿,这几个月来
你尽练兵器,拳术上只怕生疏了,咱们今儿多练练掌法。”郭靖点头答应。众人走到平日练
武的场上,南希仁缓步下场,正要与郭靖过招,突然前面尘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