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叹道:“他若以一阳指功夫打通我的奇经八脉,原可治我之伤,只是这一出手,
他须得大伤元气,多则五年,少则三年,难以恢复。就算他把世情看得淡了,不在乎二次华
山论剑的胜负,但他已是六十几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年寿数?老叫化又怎能出口相求?”
郭靖喜道:“师父,这可好了,原来不须旁人相助,奇经八脉自己也能通的。”洪七公
奇道:“甚么?”黄蓉道:“靖哥哥背熟了的那篇叽哩咕噜、咕噜叽哩,一灯大师译出来教
给了我们。他吩咐我们跟你老人家说,可以用这功夫打通自己的奇经八脉。”当下将一灯的
译文念了一遍。洪七公倾听之后,思索良久,大喜跃起,连叫:“妙,妙!瞧来这法儿能
行,只是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见功效。”
黄蓉道:“烟雨楼比武,对方定会邀欧阳锋前来压阵。老顽童的功夫虽不输于他,但此
人疯疯癫癫,临场时难保不出乱子,须得到桃花岛去请我爹爹来助战,才有必胜把握。”洪
七公道:“这话不错。我先赴嘉兴,你们两个同到桃花岛去罢。”郭靖不放心,定要先护送
洪七公到嘉兴。
洪七公道:“我骑你这小红马去,路上有甚危难,老叫化拍马便走,任谁也追赶不
上。”说着便上了马,骨都都喝了一大口酒,双腿一夹。小红马向靖蓉二人长嘶一声,似是
道别,向北风驰而去。郭靖望着洪七公影踪不见,又想起柯镇恶欲杀黄蓉之事,心中闷闷不
乐。黄蓉也不相劝,自去雇了船,扬帆直赴桃花岛来。到得岛上,打发船夫走后,黄蓉道:
“靖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允?”郭靖道:“你先说出来听听,别又是我做不到
的。”黄蓉笑道:“我可不是要你去割你六位师父的头。”郭靖不悦道:“蓉儿,你还提这
个干么?”黄蓉道:“我为甚么不提?这事你忘得了,我可忘不了。我虽然跟你好,却也不
愿给你割下脑袋来。”郭靖叹道:“我真不明白大师父干么生这么大的气。他知道你是我心
爱之人,我宁可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决不肯伤害你半点。”黄蓉听他说得真诚,心里感
动,拉住他手,靠在他身上,指着水边的一排柳树,轻声问道:“靖哥哥,你说这桃花岛美
么?”郭靖道:“真像是神仙住的地方。”黄蓉叹道:“我只想在这儿活下去,不愿给你杀
了。”郭靖抚着她的头发道:“好蓉儿,我怎会杀你?”黄蓉道:“要是你六位师父、你的
妈妈,你的好朋友们都逼你来杀我,你动不动手?”郭靖昂然道:“就是普天下的人要一齐
跟你为难,我也始终护着你。”黄蓉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问道:“你为了我,肯把这一切
人都舍下么?”郭靖迟疑不答。黄蓉微微仰头,望着他的双眼,脸上神色焦虑,等他回答。
郭靖道:“蓉儿,我说过要在这桃花岛上陪你一辈子,我说的时候,便已打定了主意,
可不是一时兴起而信口说的。”黄蓉道:“好!那么从今天起,你就不离开这岛啦。”郭靖
奇道:“打从今天起?”黄蓉道:“嗯,打从今天起!我会求爹爹去烟雨楼助战,我和爹爹
去杀了完颜洪烈给你报仇,我和爹爹到蒙古去接你妈妈。甚至,我求爹爹去向你六位师父赔
不是。我要叫你心里再没一件放不下的事。”
郭靖见她神色甚是奇特,说道:“蓉儿,我跟你说过的话,决没说了不作数的,你放心
好啦,那又何必这样。”黄蓉叹道:“天下的事难说得很。当初你答允那蒙古公主的婚事,
何尝想到日后会要反悔?从前我只知道自己爱怎么就怎么,现今才知道……唉!你想得好好
的,老天偏偏尽跟你闹别扭。”说到这里不禁眼圈儿红了,垂下头去。郭靖不语,心中思潮
起伏,见黄蓉对自己如此情深爱重,原该在这岛上陪她一辈子才是,但就此把世事尽数抛
开,实是异常不妥,可是甚么地方不妥,一时却又想不明白。黄蓉轻轻的道:“我不是不信
你,也不是定要强你留在这儿,只是,只是……我心里害怕得紧。”说到这里,忽然伏在他
肩头啜泣了起来。这一下大出郭靖意料之外,呆了一呆,忙道:“蓉儿,你害怕甚么?”黄
蓉不语,只是低头哭泣。郭靖与她相识以来,一起经历过不少艰险困苦,始终见她言笑自
若,这时她回到故居,立时就可与爹爹见面,怎么反而害怕起来?问道:“你怕你爹爹有甚
不测么?”黄蓉摇摇头。郭靖再问:“你怕我离开此岛后,永远不肯再回来?”黄蓉又摇
头。郭靖连问四五句,她总是摇头。过了好一阵,黄蓉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