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前文误写为福州,贞观年间名应为泉州,后来才分置闽州,再后来更名福州,已更正),治闽县,头上还顶着一个泉州都督府,督泉、建、漳、湖四州。
汀州的流民,老实说已经不归泉州都督府管,但来都来了,你还能召集府兵将他们赶回去还是砍回去?
这是大唐的子民!
闽县县令陈慕文,区区附郭县令,竟要承担流民之痛!
陈、林是为泉州数一数二的大姓,陈姓自晋以来迁入,人口冠绝泉州。
按说,陈慕文在闽县为官,是不适合的。
东汉末年,第一个关于任官回避的成文法规“三互法”出台。
隋唐期间,地方官用外地人,回避本郡(州),是一个基本原则。
问题只有一个,原则都是用来打破的。
昆州大都督府长史爨志远还是本地人呢,你调离他试试?
有一个破例的,就有两个破例的,再然后就千疮百孔。
很多看上去很美好的制度,结果都这样呵呵了。
一万流民而已,外有府兵看护,聚于闽县城外,还有义仓施粥、医师义诊,看上去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陈慕文的心里很慌。
现在是春夏,天气热,流民还能够在城外的帐篷里住着,秋冬呢?
州衙与都督府的处置,治标不治本,扬汤止沸,能管多久!
如果失控了,闽县有城墙保护,倒是无虞,可各村各里怎么办?
如果陈慕文是籍贯在泉州之外的官员,倒是可以眼睛一闭、视而不见,可县城之外的乡里,多半是陈姓宗亲啊!
自家宗亲因此遭殃的话,自己有何面目立于宗祠前?
一营翊卫簇拥着身着绿色官服的柴旦、身着青色官服的雷绝色与称心,还有朱色官服的吏部侍郎,自北而入闽县城内。
南面,六百名身着兵甲的原唐兴县护矿队、后昆州大都督府府兵,沉默着遣人到城门处交涉。
陈慕文看着六百名府兵的到来,心头渐渐安定下来。
然而,六百府兵并不进城,只是驻扎在城门外,对闽县的官吏不怎么理睬。
“明府,吏部侍郎护着新任流求县令,抵达县衙!”
民曹小吏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衙门内极度空虚,除了几个留守的吏员,闽县所有官吏,不是在流民聚集区,就是在城墙上,个个焦头烂额,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慕文呆了呆,准备下城墙,突然发现不对。
身为大唐官员,对各州县名称都有了解,这是必须的功课。
大唐,哪来的流求县?
出海之后,对面的流求岛倒是有一个。
朝廷这是要在流求建官府,把流民带走?
陈慕文跑回县衙,参见了吏部侍郎,验过柴旦的鱼符。
鱼符这个词,在这里还有一个含义,地方官员的官印。
内外百司皆给钢印,内外百官有鱼符之制(并出于门下省)——。
这一下,陈慕文松了口气,整个瘫坐于椅子上。
天大的压力,终于能从身上移开了!
这一刻起,即便流民杀官造反,也与他、与闽县无关了!
就是,眼前这位同僚,似乎没什么书卷气,反倒有股凶恶的味道。
也不奇怪,大唐文武不分家,有从地方官转入府兵、卫军体系的,也有从军队转入地方官府的。
而且,统御流民,太斯文了,只会被倒欺。
柴旦与昆州来的府兵会合后,身上更增添了几分信心,自泉州都督府府兵手中接管了流民,开始清点各项物资。
泉州都督府依中书省符文拨付了足额的粮食与粮种,柴旦亲自验看了。
“稻种还行。这谷子,两年陈了,保管得差点意思。”
陈慕文竖起了大拇指。
行家,陈谷的年份能准确说得出来。
赈济什么的,就没人给过新粮,所以柴旦只是说说而已,表明自己不是无知之徒,别湖弄人。
保管的问题,在泉州不算太大事,谁让沿海湿润呢?
没变质就没问题,白吃枣别嫌核大。
农具,也基本由泉州都督府调剂过来了——除了曲辕犁。
看到姗姗来迟的连程,柴旦的脸都垮了。
柴令武别的本事,柴旦没学会,这狗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