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旦其实没离开闽县城池多远。
不受人拿捏的姿态是要摆的,但余地得留。
毕竟,没有人可以真的肆无忌惮、任意行事。
泉州都督阳德标出城,预定目标十里,却在五里处就发现了悠哉闲哉的柴旦。
呼!
套路果然深啊!
然而,谁也不知道流民这座火山什么时候喷发,要送瘟神,柴旦这个屁大的拗县令,还真不可或缺。
真惹恼了这种一根筋的年轻人,人家拍拍屁股回长安,责任一推,最多削官了事,遭殃的会是闽县、泉州、泉州都督府!
“柴明府且请以大局为重,过万嗷嗷待哺的流民还等着明府指引呢。”
“下面的官吏不懂事,本官会严惩他们的。”
柴旦面上浮现出笑容,然而更凶恶了,即便是阳德标这号经历过隋末乱世的人都觉得有点不舒坦。
“按我家庄主的说法,不会是罚酒三杯吧?”
柴旦张嘴打破了阳德标心存的那一丝侥幸。
家学渊博啊!
不是说这是个农家子弟吗?
雷绝色澹澹地补充:“明府师从武功县侯、太子少詹事、鸿胪寺少卿、检校鸿胪寺卿、巴陵公主驸马都尉柴公令武。”
柴令武估计都没想到,就这岁数,都能被尊称“公”了。
阳德标的嘴张得老大。
好吧,无怪乎柴旦任性,前头有一个巨人为他挡风遮雨,嚣张一些难免。
中都督府都督,虽然是个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回朝却也最多与柴令武的众多头衔之一持平。
何况,柴令武还有那么多头衔的加持!
险些忘了,柴令武还是谯国公的二公子!
他的弟子,自然不可轻辱。
不拿出点诚意,送不走柴旦与流民。
“一定让明府满意!”
……
州衙门口,一字排开的官吏吵吵嚷嚷,满眼的桀骜。
多大点事,谁不是雁过拔毛?
和尚拔得,耶耶拔不得?
一架曲辕犁又值不了几个钱,这已经是极其廉洁了好吗?
看看这肚皮,来泉州半年,都瘦了一斤,不得给个“感动大唐”名头啥的?
流民?
流民是人么?
按官场规矩,即便泉州衙门有过错,都应该走弹劾,然后是吏部免官,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分别派出监察御史、刑部员外郎、大理评事为三司使,到地方审理!
有这时间,该托关系的托关系,该清理手尾的清理手尾,最后查无此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非要拎着柱子缝衣裳——当真(针)么?
眼见都督阳德标与柴旦到来,刺史胡来昂着脖子叫嚣:“都督,你虽是上官,却无权如此对待泉州衙门!”
“多大点事!不就是几架破犁么!还他就是了!当本官稀罕么?还不够去楼子里找姑娘的!呸!穷鬼!”
胡来有这个底气狂妄。
不是谁都能有个天子嫔妃的表姐,平日阳德标对此也隐隐忌惮。
“你!屁大个县令!也敢告本官刁状!信不信本官弄死你!”
如疯狗一般,胡来对着柴旦狺狺狂吠。
柴旦眼皮耷拉着,彷佛入定的老僧。
阳德标看了一眼柴旦的脸色,心一狠、手一挥,十五名执刀手起刀落,人头滚地,血洒泥土,冒出“滋滋”的氤氲。
“终于有人杀贪官污吏咯!三拐子、二瘸子,来看看你们的仇人!”
“哈哈,你们也有今天!”
“天道好轮回,且看饶过谁!”
州衙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谁都想看看,不可一世的官老爷,是怎么掉脑袋。
当然,他们明知道,斩了这一波吸血鬼,还会再来一波吸血鬼的。
出气,也只是在这瞬间。
原本狂傲的泉州官吏们,在同僚死不瞑目的脑袋面前,丑态百出,或哭喊着揭发同僚、上官,或身上有便溺之气,或成了一滩烂泥。
胡来的面色煞白,却终存了一丝侥幸,觉得阳德标不会取自己的项上人头。
有小吏的人头,足够那位明府出气了吧?
这耻辱,且记下,日后在表姐面前上他眼药。
哼,不知道这世上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