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二年二月十一,大明浙江布政司杭州府衙驻地的钱塘县,浩浩荡荡的出镇福建船队正停留在码头。
以知府赵浩然为首的杭州府官员差役,纷纷恭候在码头准备迎接出镇官员。
不过这次主角不再是沉忆辰,而是监军喜宁。
对于地方官员而言,提督军务的文臣重要性,远远不如监军的太监。
一是太监乃皇帝亲近之人,特别现在王振掌权宦官当道,谁敢不谄媚讨好。
另外就是这名监军太监,很有可能转换为地方镇守太监,到时候就成为了顶头“上司”之一,自然不敢怠慢。
对于浩浩荡荡的迎接仪仗,沉忆辰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的心思全放在最近收到的许逢原信上。
从书信中得知,福建局势处于崩溃边缘,各地起义军烽火遍地,官兵疲于奔命转攻为守。
并且随着福建都指挥使司兵马收缩,各地起义军开始互相串联起来,声势愈发的浩大,还波及到了浙江、江西两省交界地区。
可以说在短短四个月时间内,福建民乱已然初具历史上东南大起义的雏形,就等着平叛官军出现一场大败,从此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东主,喜公公已经出舱,你也出去吧。”
此时卞和走了进来,看到沉忆辰依然坐在船舱内没有动静,于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嗯。”
“东主,还在为许知县的书信担忧吗?”
面对沉忆辰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卞和多询问了一句。
“还好,现在不怎么着急了。”
沉忆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捋顺官服上的皱褶,便朝着舱门处走去。
可能是得知了预想中最坏的结果,沉忆辰反倒没有当初在京师那般急切。
毕竟局势已经烽火连天,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并且各路起义军,几乎都干了一件在沉忆辰眼中看来,无比愚蠢的事情。
那便是占山为王!
占据固守城池,就意味着失去了流动性,得不到更多新鲜血液的加入。
而且起义的矿工跟农民一旦安定下来,当初那股抗争拼命的血性,会飞速的消散。
这就是“乌合之众”跟职业军队最大的差别!
另外更重要一点,便是占山为王后,总得吃喝拉撒吧?
不从事生产,这些吃的穿的东西从哪里来,城里的打地主分土豪只能维持得了一时,长久下去还是得向周边农民、佃户等征收粮税。
一旦要粮要钱了,对于同样贫苦的百姓而言,起义军就跟官军没有任何区别,获得的民心将会急速崩坏,再也得不到地方的支持。
追朔至三皇五帝,数千年下来能成功的农民起义屈指可数,福建义军也仅仅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支罢了。如果没有麓川跟土木堡,可能沉忆辰的反应,也会跟朝中文武大臣一致,认为不足为惧。
走出船舱,沉忆辰看到码头已经密密麻麻站着一排地方官员,更远处还有被兵役们拦下的码头工人跟杭州府民众。
见到沉忆辰出来,外围人群立马就响起了惊天般的欢呼声音,许多人神情上充斥着激动与敬仰。
“快看,状元公出来了,状元公出来了!”
“甲板上那个官员便是沉三元吗,看着真年轻。”
“状元公十八岁大魁天下,二十岁治水立下不世之功,现如今虚岁才二十一,怎会不看着年轻?”
“状元公乃当世文人魁首,未来擎天重臣,在下能亲眼一见,实属荣幸至极!”
“草民拜见状元公!”
百姓们的议论跟欢呼声音,瞬间就盖过了杭州府官员对喜宁当恭迎奉承,让场面略微有些尴尬。
换做一般人这样大出风头盖过自己,可能喜宁早就心生不满,接下来得找个时机敲打发难。
可对于沉忆辰,喜宁一路相处下来还是比较满意的。这里面不单单有刻意拉拢的因素,更多在于此子实在太会做人交际!
以往喜宁镇守地方与文武大臣打交道,很多文人表面上看似恭敬,骨子里面却始终有着一股对太监的轻蔑。
沉忆辰功名达到了文人巅峰,却丝毫感受不出那股傲慢与轻视,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简直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
逐渐喜宁也慢慢明白,为何沉忆辰能在朝中如鱼得水,短短时日内平步青云官至左春坊大学士,还获得了经延讲官席位。
就这情商跟圆滑,完全不输很多当官几十年的老油条,加之背靠勋戚集团的大树,他不上位谁配上位?
沿着艞板走下船,杭州知府赵浩然看到沉忆辰后,主动拱手招呼道:“在下杭州知府赵浩然,见过沉提督。”
明朝“提督”并不是正式官职,一般是用在武官身上,全称为“提督军务总兵官”。
不过沉忆辰被皇帝任命提督军务,地方官员见到他自然得尊称一声沉提督,而不是像喜宁那样简单称呼为沉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