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就是长不大的孩子。你若忍不下这口气,就上疏明言好了。咱们也回福建老家,过几年你就能抱孙子了。”
林延潮心道,是啊,自己这也到了含饴弄孙之龄了。
林延潮道:“今日既是在天子面前不说,若我事后再上疏,就是公然顶撞,此不能为之。”
“可是相公你不是那等吃了亏放在心底的。”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没错。既是天子食言,那就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京师西园。
这日官员在此雅聚。
几名侍女在一旁长案研磨,奉纸,以便官员们即兴作诗。
以往如此雅集的诗作,都颂太平盛世或自表闲适,而今倒是多了几分锐意进取,问志的意思。官场诗文自是随着朝堂风气而变。
众人之中最为人瞩目的当然是毕自严。
南京工部员外郎毕自严被林延潮调至京里,出任云南清吏司郎中。
众所周知户部十三司中云南清吏司地位最高,因为云南清吏司除了掌核云南之钱粮奏销及各厂之税课外,还主管漕政事务。
这日毕自严在雅聚中与同年聊天。
毕自严坐在罗汉椅上与几位极要好的官员言道:“若不废除矿税,则通商惠工不能行,故而必须改以收取商税。但若要收取商税,皇店必须废除,苏州织造,江西瓷器也必须废除。”
众官员皆道:“难,难,如此真要一步到位,不如先改商税。”
毕自严道:“不可,不可,诸位难道没见苏州之事吗?朝廷向岁贡的名义向织户征了一道,矿监又以矿税的名义向织户征了一道,如此织户岂有生路。至于皇店更不可,多少奸商冒皇商之名偷税漏税,如此朝廷如何管,如何将商税收上来?更不用说多少宗室……”
“这些人真是国家的蛀虫,那朝廷就不管这些织户,皇店?”
“不能管,不能管。”
“毕年兄所言在理,不如我等联名上奏朝廷。”
毕自严道:“以矿税上疏,必石沉大海,不如先议废宗室在民间特权。”
众官员们都是深以为然。
若说皇商皇店对民生的破坏,实不如宗室十分之一。
平日里宗室由朝廷养着也就罢了,更重要是宗室对经济的破坏。
不拿十几个藩王所在的河南而言,就拿四川而言,当时大半个四川都是蜀王产业,蜀王府对各种行业渗透简直无以复加。
毕自严等这一批官场上的后起之秀多是林延潮门生,或者门生的门生,且充斥着各科道,于是一经号召,联名上疏朝廷请求废除宗人府,并将关押审判宗室的司法权,从朝廷下放到地方州县。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而林延潮这时不慌不忙地抛出了另一个猛料。
那就是伪楚王案!
楚藩一直事多,最骇人听闻的就是嘉靖二十四年楚王世子杀楚王之事。
对此湖广百姓是拍手称快,时称‘楚王贪酷已极,人无可奈何矣。天为楚民报雠,乃假手其子,身弑子灭,天定胜人之理也’。
最后楚王世子被嘉靖皇帝下令挫骨扬灰,改由不过四岁的朱华奎袭爵。
如今楚王府又生乱事,原来楚府宗人辅国中尉朱华趆联合了同宗的二十九人遣人上告,谓现任楚王朱华奎为假王。
朱华奎得知朱华趆上奏后大惊,派人秘密进京贿林延潮万两白银,让他将奏章扣下不要上奏给天子。
而林延潮果真奏疏压了几天,等毕自严等言官上奏后,将伪楚王事上奏给天子,并将一万两银子转手奉至御前。
天子闻此事震怒。
林延潮则上奏,韩王府汉阴王曾经有养育异姓、冒充己子之事,现在又出楚王之案。以往朝廷对宗室管理未免有些纵容,令宗室在地方横行不法,这一次楚王案即开了一个不好例子。
天子闻奏,令林延潮派大臣至湖广,一经查实立即重办!
谁都知道天子要动手整治宗室。
文渊阁前。
身着二品官袍的于道之对此有些忐忑,他也曾是一方大员,何等场面没见过,但今日来到这里却似到了龙潭虎穴一般。
“下官于道之见过次辅!”
于道之见林延潮态度恭谦至极。
林延潮见于道之后离案亲迎道:“原来是于公啊,当年朝鲜一别,真是多年不见。”
于道之闻言一愣,当年与林延潮在朝鲜别过后,二人又见过数面,虽不过匆匆一面,但林延潮怎么‘忘了’?
于道之只能陪笑道:“次辅位极人臣,哪里是下官轻易能见的,今日次辅召下官至此不知有什么吩咐?”
林延潮摆手笑道:“诶,今日你我先叙旧,暂不谈公事。”
于道之闻言一激灵连忙道:“既有公事,还请次辅先行吩咐,如此下官方才能将心放肚子里,否则将坐立不安。”
林延潮笑道:“于公先公后私,大有名臣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