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重新回阁视事,废除矿税之议渐息,这时朱赓也已入阁。
沈鲤,朱赓都是林延潮所推举入阁,三位阁臣一时之间也称得上同心同德。
小事内阁决,大事廷议断,部阁大臣各司其职,朝政一时井井有条,渐有中兴之势。
无锡,东林书院之内。
风雨突作,然而书院内的学生们仍是苦读不止。
书院里书声琅琅,正应了那句话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顾,赵,邹三人虽好以手段,操纵朝堂局势,但东林书院内学风在他们整治,倒可称得上严谨二字。
邹元标借鉴学功书院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改为刚日读易,柔日读春秋。
顾宪成读沈鲤之信后,扼腕叹息道:“沈归德真是实诚君子,竟信林侯官一己之言,浪费此大好时机。”
赵南星道:“叔时一直言林侯官入阁前,为博我等支持,许下废矿税之诺,而入阁之后,为保护相位背弃承诺。”
“但我看林侯官胸怀天下,不是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他当初既说五年,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何况从他主政这两年来看,称得上有所作为。”
顾宪成道:“眼下沈四明不和而去,沈归德依附于他,朱山阴于木偶般,我只怕林侯官不用在位五年,现在之权柄已更胜王太仓,几乎于当年之张太岳。”
邹元标转过身道:“没有什么超脱一切,只要人在天地之间,都摆脱不了天地,无论他是林侯官,张文忠,甚至九五至尊。”
“这天地是什么?祖宗家法?”顾宪成问道。
“一个礼字。”邹元标微微笑着道。
“何为礼?”
“人心所适,即民心所向,礼之所在。”
“林先生,何为民心?”
这日天子兴致很高,在宫里宴请林延潮。
这是林延潮入阁以后,天子第一次单独请林延潮入宫设宴招待。
但天子岂有无事献殷勤的道理。
林延潮闻言立即停箸道:“回禀陛下,陛下问臣民心,臣不知何为民心,只知何为乡愿,何为良知。”
“孩童不愿贪玩读书时,长辈从之,此乃乡愿。晓谕孩童,其知之读书可贵,此乃良知。”
“所以先生以为民心为童心吗?”
“民心在于使民知之,让民知何可为,何不可为。百姓知之,行之,百姓不知,不可行之。”
“而使民知之,非朝廷所赐,这才是民心所向。”
天子微微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好,这两年来朝廷初治,政务可谓井井有条,但下面的官员一再提及废除矿税,是为了乡愿,还是为了良知?”
“这些乡野之士一再高呼,不在其位而谋其政。而有些朝堂之士听风就是雨,附众煽动。连吏部尚书李戴,漕河总督李三才也是上疏。”
“倒是你能把握住分寸,虽也主张废除矿税,却放在私下说。朕用人只有一句话,君子不党,方可长保禄位。”
林延潮知道天子这是要推翻当初与己定下的五年内废除矿税,改以商税的主张。
说话不算数,也是天子一贯的套路了。
不过这时候林延潮指责天子不守承诺,出尔反尔,也就太不成熟。
因此林延潮没有出言反对,而是道:“臣恭聆圣训。”
天子见此满意地点点头。
当日林延潮饮了些酒。
回家之后,林延潮一头倒在床上,林浅浅屏退左右侍女,正服侍林延潮脱靴子。
这时候陡然林延潮却坐直身子。
林浅浅不由吓了一跳。
“何事?”
“若我当不这宰相如何?”
林浅浅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什么事,不当就不当呗,有啥稀罕的。”
林延潮笑了笑,又躺在软榻上道:”一时气话,不用当真。”
林浅浅笑道:“皇上又令相公你生气了?可曾与皇上顶撞?”
林延潮复躺在塌上,以臂遮目道:“那倒是没有。”
林浅浅看了林延潮一眼,笑道:“相公,人都说宰相肚里撑船,你需多忍一忍。”
林延潮失笑道:“用儿,近来可有给家里来信,拿与我看看。”
“他近来倒是很忙,已两个月未曾写信。听说在从洋人那学几何之学,同时给学院的二三年生们上课,另外最近在鼓捣什么四轮马车。”
“四轮马车?”
“是啊,是用儿从洋人那听来的,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他倒是很有把握。”
林延潮露出欣然之色道:“这孩子倒是没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林浅浅听林延潮夸奖林用倒很是高兴:“只是在婚事上不上心,我看用儿也无心回老家,不如在京师里给他找一门当户对的婚事好了。”
林延潮闻言失笑。
“我知道你定是说不急,不过皇上就是如此,在我这妇道人家看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