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嘞,这是艘啥船,五颜六色的,难不成是戏院的?”
潘美抬手遮了遮光,远远望去,只见那游船两侧挂满彩幡。
“这是画舫,瞧那桅杆顶,似乎还挂有标识旗帜,想来是附近的官宦人家出游。”
朱秀皱起眉头,河道狭窄,这艘画舫体型庞大,几乎占据河面三分之二的宽度,他们乘坐的客船被迫只能靠边缓缓停泊,让画舫先行。
最让人气愤的是,那画舫之上的船夫明明早就看见河道里有别的船驶来,却不让人降帆减速,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直冲驶来。
画舫是顺水而下,这会儿刚好又吹北风,风水助势,速度快得吓人,船底碾压开的水浪直往两岸冲,还未靠近,泊在岸边的客船就被水浪拍得左右摇晃。
“驴操的王八蛋!”潘美双手抱紧桅杆,脸色吓得发白,双腿打颤,只觉得脚下浮软,一阵头晕目眩。
朱秀半蹲下身子,放低重心,勉强稳住腿脚。
胡广岳赶紧拉着朱亮和朱芳躲进客舱。
船老大带着几个艄公拎着短刀长棍,气急败坏地跑上船头,刚要冲着驶来的画舫大声叱骂,突然看见画舫桅杆顶悬挂的旗帜,骂娘的声音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这艘客船是船老大掏空家底买的,一家老小全指望他跑船挣钱,若是船只在河道里倾覆,血汗钱打了水漂,全家的日子可就没指望了。
画舫从客船一侧驶过时,客船上的人才能感受到两者吨位体型上的差距。
客船桅杆的高度,也只能够到画舫二层的位置。
光是甲板的长度,画舫就有客船五六倍长。
画舫驶过,碾压起的水浪溅到客船上,画舫尾舱,几个穿短褂的艄公倚靠着护板,满脸讥诮地望着下方客船上的人。
朱秀仰头望去,画舫三层飘动的纱帘后,也恰好探出一颗脑袋,相隔十多丈远,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一愣。
那是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女,原本娇俏的笑容在看到朱秀后愣住,面颊浮现两团赧红,像只惊惧的小鹿,急忙缩回头。
惊鸿一瞥,却让朱秀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惊艳之感。
不同于符金盏的英姿飒爽,不同于符金环的娇媚俏皮,也不同于史灵雁的天真活泼,这姑娘像是那种想象中完美的江南女子,温婉绰约,恬静美好....
画舫在风帆的鼓动下继续往板桥店方向驶去。
河面终于平静下来,剧烈摇摆的客船逃过了倾覆的危险,船上的人长长舒口气。
船老大擦擦脑门冷汗,冲着画舫驶远的身影狠狠骂咧几句。
潘美恼火道:“你个怂货,现在骂嚷有屁用?要老子说,刚才你们就该把船横过来,谁他娘的都别想走!”
船老大操着乡音浓重的开封官话苦笑道:“官人难道没看见那大船上挂着的旗帜?”
“看见啦,绣着个周字嘛,那又如何?”潘美朝河里吐了口唾沫。
“哎哟,那可是周家的船,谁敢惹?”船老大哭丧着脸。
潘美瞪着牛眼叱骂:“周家?哪个周家?刚才那艘船明明不安好心,亏得咱们停靠及时,否则现在全都得下河喂鱼!”
船老大苦笑连连:“几位官人是外乡的,不知道周家的厉害。这周家家主可是朝廷大官,还是追随先皇帝的开国功臣,周家又是江宁城十三家船行的大东主,凡是在这江南跑船的,哪个敢不敬周家三分?
人家是天上的神仙,咱们不过是泥沟里的杂鱼,就算船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朱秀心中一动,急忙问道:“这周家家主可是当朝太傅周宗?”
船老大想了想道:“是叫这个名儿,不过周家主当什么官,小人可就不知道了....”
朱秀和潘美相视一眼,闹了半天冤家路窄,竟然和周家人在这运河里遇上了。
朱秀急思片刻,果断说道:“船老大,你让人放下小船,送我们靠岸。”
船老大惊讶道:“官人们不去江宁啦?”
“不去了,有点急事,过两日如果要去,我们再找你。”
船老大犹豫道:“这船钱....”
朱秀笑道:“船钱不用退,你赶快派人送我们上岸就好。”
船老大高兴地作揖:“多谢官人赏!小人这就让弟兄撑船送各位上岸。”
说罢,船老大赶紧下去吩咐。
潘美惊讶道:“你该不会想回板桥店找那画舫上的周家人吧?”
朱秀诡异一笑:“且附耳过来。”
潘美凑过头,朱秀在他耳边滴滴咕咕。
潘美眼睛一亮,咧嘴狞笑:“好办法,老子喜欢!”
不过转念一想,潘美又奇怪道:“你怎么能肯定,那艘画舫上的女人是周家人?拿住她能够威胁到周家?”
朱秀微微一笑,轻摇折扇:“直觉!”
潘美一脸狐疑,总觉得朱秀还有什么话没告诉他。
半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