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时在路上折腾了半天,赶在中午到达父亲所在的县医院。期间她又拨了一次程刻的电话,从关机转为忙音,她有些烦躁,没有再打过去。
到病房时父亲已经醒了,母亲转达医生的话,说是早起后低血糖导致的,但是要留院一晚,明天一早做了全身检查。
尤时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的心这才落地。
往常让他们定期做体检,他们总不乐意,舍不得花这个钱。尤父的身体一向健朗,可如今年近六十,鬓角已越来越白,身体也每况愈下了。平日里强健的人病倒一回,也够让人惊惧的。
也许是受了惊,看到她回来,尤父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点苍白的笑意。尤时与父亲相处的时间甚少,以前是他忙,叁天两头不着家,后来是她忙,也不常在家,两人甚至很少有机会能坐到一块儿去。
父母在她人生中占的比重很小,除了分文理科和高考志愿的强制,尤时至今的多数决定都是自己做的。她看似乖巧,看似一声不吭,看似循规蹈矩,实际暗地里叛逆又乖张。
眼下看她在场,父亲对待她像对待不常见的客人,忙招呼她坐下。尤时坐下后,又问她要不要喝水。母亲在旁斥责:“这是你女儿,又不是客人,渴了饿了会自己说。你好好躺着,待会儿我给你买饭去。”
尤时感到坐如针毡,逮住坐在另一床头边上吃水果的尤柏栎,和他下楼去买饭。
出了病房,她才感觉周遭的空气流动点,尤柏栎笑话她,一和父母相处就像他被老师喊办公室谈话似的。
尤时这下有心情开玩笑了:“那我们可能是遗传的胆子小,我以前被老师约谈也吓得不行。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说着话,姐弟俩到了医院食堂。尤柏栎身体弱,在医院这种地方总要戴一副口罩,闻不出饭菜什么味道。
可医院里吃的就那几样,他原先也吃习惯了。姐弟俩很快买好了饭,回去路上尤时手机响,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又放回包里。
“姐,你手机响。”
“卖广告的。”
尤柏栎这小孩鸡贼,追在她背后问:“不会是男朋友吧?姐,你终于谈恋爱啦?跟我说说嘛,我保证不告诉爸妈!”
转眼就到了病房门前,尤时站住,让闹腾的小孩噤声:“别瞎说。”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父母眼里个滞销品,因此催婚是永恒的主题。这要是尤柏栎再添油加醋一番,说不定尤母明天就能去找婚礼场地。
太吓人了。
……
到了晚上,父亲把叁人都赶了回家,尤时说要陪护,他坚持不让,声称只是做体检,又不是动手术。父亲执拗,尤时也没勉强,带上母亲和弟弟回家去了。
晚间尤时陪尤柏栎看电视,意外收到林纪宇的来电。她去阳台接电话:“喂?纪宇哥。”
她早就不好意思叫他小宇哥了。
“你回来了?”
尤时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纪宇便解释了一下,今天尤父出事,尤母找了他帮忙。尤时没想到父母竟和他还有联系,一时间有些无措:“不好意思,纪宇哥。又麻烦你了。”
“我巴不得你多麻烦我一下。”林纪宇脱口而出,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得当,他急忙找补:“当时搬家也没有告诉我,还是我放假回来才知道的。”
“……对不起。”他看不到的地方,尤时绞着手指头,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
“尤时。”他语气忽而变得严肃,又有些无奈。
“嗯?”
“为什么总在说对不起,你不用跟我道歉。”
“我……”
他像是也觉得这样尴尬的气氛难抵,主动结束了话题。“好了,你休息吧。”
挂了电话,尤时回到客厅,正巧尤母洗好澡出来。尤时便问:“今天是纪宇哥送爸去医院的?”
“是啊。”尤母理所当然地答完,开始喋喋不休道:“小宇这孩子是真的好。咱们两家当了这么些年邻居,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有一回上街,我拎了好几袋东西,他一看到就上来问候我,还把我送回家。这孩子,我是真满意。说起来,他也单身,要是你们……”
眼看母亲越说越过,尤时连忙打住母亲的话头,“妈!你以后别有事没事麻烦人家。”
尤母一听便急了:“什么有事没事?你爸晕倒了叫有事没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母却不听,径直说下去:
“你常年不在我们身边,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哪天有个好歹可能就过去了。我也没成天麻烦别人,这不是找不到人帮忙吗?早就让你回来了你还越跑越远,按理说你上的学校也不错,像人家小宇一样在家考个编制也不差的,你偏不愿意。”
尤母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自顾自道:“爸妈对你没什么要求,就盼着你早点成家,有个人照顾你我们也安心。”
气氛急剧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