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像个娘们。”
三大义子顿时止住啜泣,竭力忍住满身的悲伤。
“我死之后,大西当尊定国为主,本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他们当个富家翁就行了。”
“义父。”李定国赫然道:“孩儿就算肝脑涂地,也会辅佐少主成就盖世功业。”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如果现在是盛世,本王可以放心, 但现在是乱世,乱世之年,群雄并起,就凭他们的手腕和魄力还不足以成大事,指手画脚反倒会成为你的掣肘,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义父……”
“无需多言,本王能够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此时想来已是回光返照,让本王在临死前把话说完。
本王这段日子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是在清醒的时候想了很多,定国我儿,你是对的,错的是义父。
武锐军之强,世所罕见,义父早年若是拥有一支这样的大军,只怕早就杀进北京覆灭明廷,但是冯恺手握强军,却一直甘心蛰伏于川西,他对这天下事了若指掌,却能云淡风轻,泰然蛰伏, 此真枭雄也。
义父一直没想明白, 为何拥兵十万的冯恺蛰伏长达四年都不出川征战天下,为何本王杀进四川,夺取川东川南,冯恺却无动于衷,所以做出了错误判断。
本王原本以为是因为武锐军实力不济,又或者冯恺偏安自乐,甚至是胆小如鼠,但是错了……真正的大错特错……冯恺才是真正的智者啊。”
张献忠一声长叹续道:“蛰伏不是因为武锐军不够强,而是他认为的时机还没到,他在等,而且是算准了崇祯必死,只有崇祯死了,他扶蜀王上位才名正言顺,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能兵不血刃的夺取太多属于大明的重镇。
不会如本王和李自成那样一座城一座城的去硬啃,有的时候还会碰的头破血流。
崇祯若是未死,他若举兵,就算打蜀王的旗号,这天下又有多少人会卖蜀王的账,估计指着他鼻子骂乱臣贼子的都不会少数。
看看唐王起兵勤王,最后却被崇祯那个短视小儿削了王爵,如此已是可见一斑。
但是本王一直没想明白,四年前,大明朝尽管亡国之像已显,但是还没有中原之失没有松山之败,还有南方万里山河,冯恺是如何判断崇祯会死的?
崇祯若是不死,他蛰伏川西就毫无意义,除非冯恺就真正的甘心在川西当个土皇帝,若是崇祯再坚持几年,以他的财力如何养活十万大军!
还有就是本王入川,武锐军却依旧不动如山,想来是冯恺想要借本王的手来杀绝三川的豪族,此事倒是无需多言。
总之,本王败了,败的心服口服,定国……”
“孩儿在。”李定国膝行两步趴到病榻边上。
“冯恺对你礼遇,大西军老营得以保全,他给大西军的那几条出路,同样难免借刀杀人之嫌,但不得不说,他说的对……
见识到武锐军的强悍,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而冯恺自己却从来没将大西军当成真正的对手。
再加上大西军经此一战,老营也是损失惨重,已然失去争雄的资本,如此,他给的出路未必不好。”
“义父的意思是?”李定国发问,因为冯恺给了大西三条路。
“其实去天竺真的不错,但是路途实在遥远,要么从西域绕道,要么翻越雄山,或者只能渡海。
渡海……大西军没有足够的海船,翻越雄山几乎等于找死,而走西域,关山险阻同样不易。
至于西域关外乃苦寒之地,若在哪里建国立都,大西国必然很艰难,而且还要直面蒙古人的兵威,东南烟瘴丛生,明廷强盛之时都未曾真正统治,我们大西这么点人,想要立足,恐怕更难。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要替……替义父……报……报仇……本王……本……王……”
张献忠吐出最后一口气,眼睛慢慢闭上,已然长逝……
一代枭雄,南征北战,纵横天下十四载,掘大明祖陵,肆虐大明三分之一疆域的巨贼,也是明末威名仅次于李自成的天字第二号反贼张献忠死了。
重庆之战也彻底改变了明末的局部历史,张献忠提前三年而亡,年仅三十八岁,孙可望,这个历史上投降满清,卖祖求荣,甘为异族鹰犬的大西第一将于重庆城外被斩首。
李定国,南明晋王,名垂青史的民族英雄,这一世的路将会如何走,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张献忠没有举行葬礼,这等祸乱天下的枭雄,若是坟墓被外人知晓,或许迎接的只有鞭尸甚至是挫骨扬灰的命运。
所以张献忠被火化,骨灰装在了坛子里面,李定国将会带着骨灰踏上前路,让自己的义父见证大西军最终的荣耀!
但是最终大西军内部还是产生了分歧,对于军队而言,文官的意见基本上可以忽略,因为产生分歧的乃是李定国与艾能奇和刘文秀。
老王临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