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阆长老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于是,秋涉江也没有回来。
开始的时候,红蕖还按捺不住偷偷到千宏宗寻他,去了几回都未找见人,宗内弟子只道他闭关修炼概不见客。
如此,红蕖也消停下来。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魔域的梅花谢了又开,两界大战一触即发,如火燎原。
该来的,终归逃不过。
和传闻中一样,阿蔓暮率领众魔血洗修仙界,两方连着鏖战三日三夜,胜负难分。
红霞烧天,残阳压山。
抬眼望去尽是尸山血海,满目疮痍。
血污浸透大地,在风中干涸,染成无边无际的红褐色,又有新鲜的血液喷涌洒落,覆盖其上。厮杀惨叫声不绝,血肉横飞,遍地的断肢残体,连内脏都被扯出,空气中血腥气浓重得让人窒息。
不知是哪个修士的头颅落地,骨碌碌滚着撞到红蕖脚边,又在原地晃了两晃止住不动,头颅面上血肉模糊,瞳中恨意滔天。
她低头看了眼,抬脚踩住那张脸狠狠地蹍动,只听一阵骨碎声,头颅瞬间爆裂,浆髓流地血雾四溅。
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混到一起,竟糅杂成了艳丽的粉,所溅之处点点滴滴仿佛桃花绽开。
心中几欲作呕,脸上却做不出表情,她移不开视线,也不能移开。
越是临近两界大战她身体状态越是不妙,逆厄丹带来的反噬逐渐显露,至两界大战那日,她已无力反抗幻境,只能任由那股意识操控。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不断与人殊死缠斗,脏腑中一阵接一阵地刺痛,钻心切骨绞疼难忍。
初漪和石武护在她身侧,六位魔君领着魔修们分散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先是启云宗掌门,再是无极宗掌门,以及诸多堵截弟子……无一不是陨落在她们手下。
朔风卷地,天地如笼。
秋涉江及余下数位大宗掌门齐齐拦堵在她前方,双方僵峙不下,似猛兽对阵彼此警惕,只待时机成熟扑倒对方,再咬断其喉咙。
红蕖蓦地抬头,视线越过众人,落在秋涉江脸庞,肆意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眉眼,最后死死地盯住他波澜不起的双眼。
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这或许是最后一眼了吧,她难过的想。
从此林阆长老与阿蔓暮,你生我死,再无瓜葛。
而她将在这个幻境里,代替阿蔓暮承下林阆长老拼尽全力的一剑。
幻境里身死,幻境外的本体亦随之殒殁,可是为什么,动手的人偏偏要是秋涉江呢……
要是他们真的难逃此劫,届时,他该如何自处?
“阿弥陀佛。”
佛号响起,佛子手持念珠双掌合十,一副悲悯从容的模样,哪怕他就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脚下土地被鲜血染透,依旧宛如一尊俯视众生的佛像。
他道:“一切皆流,无物永驻。尊主何苦来哉,不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红蕖不再看秋涉江,她疑惑地想了一会突然歪头,破颜而笑,“回头是岸?家都没有了,阿爹阿娘也不在了……要回哪里去?”
佛子低眉敛目,缓慢拨动着手中念珠,“众生皆苦,我佛慈悲,惟有断恶修善,方能离苦得乐。”
红蕖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擦着眼尾不存在的眼泪纵声狂笑,待笑够了猛地止住。
她没有做出回答,冷声道:“昔事已往,昔人已逝,诸位如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你们当年种的恶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干净净,可衍月镇数千冤死的百姓亡魂谁来告慰!”
她望着佛子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个时候佛子你在哪里,你的佛在哪里,为何不劝他们放下屠刀?”
话说至此,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年岁大点的修士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还有些年轻的弟子不明所以看向红蕖,似乎在判断真假。
“衍月镇啊……”
“那不是……不是个魔镇吗?”
“就是,据说镇上都是半魔之体……”有人说着忽然想起什么,面色豁然开朗,“魔女这是要为衍月镇报复修仙界?果然是个魔镇!”
“啧啧,讲不好那些半魔之体就是魔域搞的鬼,要我说烧的好!”
红蕖乜了几人一眼,那些人便白着脸往后退,她讥诮道:“废物。”
初漪在旁接上了她的话,娇声开口,“是魔镇还是普通百姓,诸位不妨去问问你们的万仞城城主?”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万仞城城主,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疑惑,都在等一个回答。
红蕖脑中嗡嗡作响,思绪都快模糊不清,还能不动如山的站在这儿全靠幻境意识强制操控。
逆厄丹反噬之痛实非常人所能忍耐,她只觉得体内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猖狂搅动,绞着她的脏腑,把她全身骨头打断,再一寸一寸地捏碎。
冷汗涔涔掌心湿透,真的太疼了……
但她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