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姨娘其实没有亲手带过江雅芙多久,作为一个庶出的长女,江雅芙从很小的时候便被二夫人黄氏安排了独立小院,又安排仆妇照顾,对外美其名曰:这孩子作为二爷头一个孩子,该早早独立。
这孩子才几个月啊,众人乍舌。然而最终没人彻底否定黄氏的做法。头胎孩子是庶出,对江家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耻辱。
风来雨去,江雅芙一个人在仆从的服侍下慢慢长大了,和余姨娘之间的亲情疏远又客气。
......
当姨娘就是这样的,处处受制于人,连孩子都不能叫自己一声娘亲。余姨娘默了半晌,忍住鼻间的酸楚,咽下哽噎,终于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哑声说:“芙姐儿,至少你嫁过去便是主母,而不是小妾……望芙姐儿不要过于伤心。”若有来世,她定不会再与人做妾。她的女儿,好歹嫁过去也是做正妻的。半辈子都再循规蹈矩不过的余姨娘在心里想。
余姨娘走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到西府的两位小姐,彼此见了礼。
江瑶疑惑地皱眉,看着余姨娘离去的背影,说:“余姨娘从芙姐姐院子里出来的......她怎么是一副恹恹的样子。”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刚刚在繁春院哭过了?
“兴许是小月子没做好罢。”余姨娘几个月前小产了,流产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是一场重伤。江婉对余姨娘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她是东府这边一个受宠的姨娘,长相娇媚,为人却很是本分,现在的脸色看着还很是苍白。
一听江婉的话,江瑶顿时黑了脸,母亲也小产过!要说小产,没人比江瑶更清楚小产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当时还不满十岁的江瑶亲眼看到文氏倒下,身下的裙摆被红色浸染,一向温柔的文氏面如白纸,在晕倒前拉着她的手。说:“去叫你父亲......”
后来的文氏常年要喝药调养,逢阴雨天便会腰疼头疼。
这件事给年幼的江瑶造成了莫大的心理阴影,她最讨厌怀孕了!
两姐妹到达繁春院的时候,江雅芙收拾好满脸的崩溃,收下祖母赠的头面,屏退全部下人之后,一时之间静默无言,没人想先开口讲话。
江婉的目光略过从江雅芙红肿的眼睛,半晌,开口,声线平和:“祖母和我说,你的委屈她知道,她也会替你做主。”
这话在江雅芙听来恍若笑话,她简直就要笑出声,她们江家那高高在上的祖母向来没正眼看过他们这些庶出的孙子孙女。
江雅芙扯着笑,眼底冰冷一片,说:“妹妹这是在讲笑话吗?”
她不需要别人在这时候来看她的笑话。
她算是知道了,从她是庶出的这个起点开始,她便输了,如今再做这些表面功夫又有什么用呢?她这十七年,兢兢业业地讨好父亲,和主母斗,倒是挣了个父亲疼爱的名头,可这父爱换来了什么呢?政治联姻,成为她爹升官发财的一步棋。
她不过就是她那好爹爹手里的一颗棋子!
江雅芙越想越愤怒,听到江婉回了句自然不是的话之后,后牙槽更是咬得紧紧的,呼吸急促,胸脯上下起伏。
她突然抓住江婉。力气很大,指甲都掐进肉里,江婉的手腕处随即浸出血珠。
江雅芙心里的那股恶气憋啊憋,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后实在受不了,嘶声问道:“妹妹,你说人生怎么永远就是如此不如意呢?”泪随着哽咽的话也落了下来。
疼痛感自手腕散开,江婉眉眼不动,那双杏眼安静地看着江雅芙。
江雅芙长得偏大气,不肖其生母,却又偏生了一副略带风情的眼,眼梢微微上挑,再加上她脸上一向带着对命运不屈的倔强,其实这样的长相当正妻再合适不过。
江婉静静地看着江雅芙,忽然觉得江雅芙和前世的她很像。
前世无法向外人诉明的家庭关系,她父亲安逸而萎靡地享受着来自一妻一妾的爱和怨。
发家致富之后的父亲忘了结发妻子一路以来的付出,罔顾人伦。
那时的江婉迷茫了好几年,高三那年别人都在为高考紧张,而她终于拿着攒了几个月的的生活费,请假,背起书包去旅游。
那次她去过西北,去过东北,也去过西藏,拜过一座又一座的寺庙,对着菩萨,江婉虔诚又惘然的祈祷着,最终内心安定了些许,旅游的最后她没有顺道去海市看望已经六年不曾见过面的父母。她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去看母亲生下来的那个弟弟。
继续回到父母的故乡,一个五线小城市,高考时不出所料地以市文科状元进了一所十大名校读金融,大一那年她修了理科生的课程,后来破天荒的成为了计算机系的学生。至于为什么要学计算机,江婉自己都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可能一开始是想着以后能赚很多的钱吧,这样就能砸到母亲面前,让她离开父亲,又或许不是。
后来这样的想法彻底消失。可能是心境趋于平静,日子也开始安逸而自在起来。学习之余会去附近的香山寺走一走,因为崇拜的偶像在晚年时经常在寺庙居住拜佛,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