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疲惫感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压着人坠进黑沉的梦里。安妮再醒来时已经是夜晚,西泽尔翻出了储备在小屋里的肉干和清水,她腹中饥饿,但食欲匮乏,光裸着身体蜷缩在薄毯中,放空地咀嚼着食物。
尼禄机警地在木屋里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陷阱和暗道,才回到安妮的身边,西泽尔也准备了他的那一份食物——审时度势是贵族的基本功,事到如今,罪奴不再只是罪奴,王女也不再只是王女,他西泽尔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弓直指国王,虽然是被王女胁迫,可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死罪一条。
现在霍夫曼生死未卜,安妮就是王座的第一继承人,西泽尔为她效劳,也是理所应当。
但他还是很混乱的状态:“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回王城……还是……”
西泽尔听说过王女最近在积极扩展她自己的势力,在如此复杂焦灼的情况下,显然,她也该让力量浮出水面了。
但安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就被远处传来的猎犬吠叫和马蹄声惊到了,火光穿透夜晚的帷幕步步逼近。
尼禄立刻看向西泽尔:“你的人?还是霍夫曼的人?”
“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应该是我家族的人来找我了。”西泽尔起身,脸色苍白地关上窗户,“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把这里的位置告诉了国王陛下。”
“不管是谁,你先把火升起来,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木屋里太可疑了。“安妮将毯子当作外袍裹在身上,示意尼禄跟自己一起躲进衣柜里面。
关上柜门前,她嘱咐西泽尔道:“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威胁你的,你因为害怕,一个人躲在这里,再也没有见到过我们。”
西泽尔手忙脚乱地生火:“可他们会搜屋子的!”
“殿下叫你做什么,照做就好。”
尼禄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度,西泽尔内心疑惑万分,只是心里根本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力量。
西泽尔匆忙地把王女和罪奴脱下来的衣物全部烧掉,火光和烟尘很快吸引来搜寻的人,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打开门,迎面就被戴着重甲的手朝面门揍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趔趄两步,立刻被粗暴地压制住。
他认得黑色盔甲下那双冷酷的眼睛,是王城铁卫队长,他只听国王命令行动,看来,霍夫曼在那场混乱中活了下来,迅速地组织起了这场清算。
那高大的骑士声音喑哑:“我一直以为西泽尔阁下与我一样忠于陛下,今日所见,真是惊讶万分啊。”
“哈,怎么会……”西泽尔浅灰色的眼珠转了转,仰头给对方看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当时那种情况,我不动手,可能脖子就要被安妮殿下给砍了,再说,我瞄得很准,确信是不会伤到陛下的。”
“这段辩驳留在审判会上说吧。”骑士从鼻子里发出嗤笑,“那女人已经不是‘殿下’了,与恶魔交媾,当众谋杀亲生父亲和君主,残害上百名士兵和贵族……消息已经传开了,陛下将尊崇神的指示,将那个肮脏的魔女处以火刑。”
魔女?火刑?
西泽尔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严重,看来霍夫曼是打算彻底抛弃安妮,国王已经不再年轻,也许他会选择从近亲里面选择新的继承人……
他飞速思考着,青肿的脸颊却让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骑士蹲在他面前,冰冷的护甲像钢钳一样掐住他的脖子:“说吧,那婊子和她的宠物去哪里了?”
“……”断头台的画面在西泽尔眼前一闪而过,他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耳鸣的声音像是轮渡启航时的汽笛声,他记得那是个灰暗的晨曦,十五岁的安妮站在港口,她没有流泪,但是那种眼神至今回想起来也让他轻微心碎,“不知道,没见过,都说了我是被胁迫的,审判会证明我的清白。”"
猎犬都是王室猎场里驯出来的,被调教得凶狠激进,此时已经呲牙咧嘴流着口水,准备扑上去把猎物撕碎。
西泽尔不肯开口,没关系,气味不会说谎,猎犬们早就狂躁不安了,这屋子里都是它们锁定的味道,浓烈到火焰和冷雨都驱散不掉。
卧室的房门被踹开,猎犬跳上床铺狂吠不止,骑士冷笑着下令搜索,脚步声纷乱,大力嗅闻的猎犬已经在衣柜门口刨门。
完蛋。
西泽尔闭上眼,心里祈祷那罪奴最好是真的有点什么原地隐身的魔力,不然他们三个就要一起绑着上烤场烧成灰了。
毕竟刚才骑士说的罪名是“魔女”,渎神者是必须钉在红木上烧成焦骨的,期间的痛苦,绝不是一根绞绳或者铡刀能比的。
但是无人行动。
猎犬们的爪子在柜门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可那些骑士全部愣在原地。
柜门里狭小的空间黑暗逼仄,尼禄原本就高大的躯体更是塞得满满当当,将安妮完全锁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呼吸近在咫尺,安妮手扶着胸口的毯子,但整个身体不可避免地陷入尼禄肉体的圈禁之中,无处可逃。
封闭的环境,紧张的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