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读研二的时候我大四,本来想着要不搬出来和林桉一起住,结果被妈妈知道了,她很生气地给我打了电话,而彼时我在银行里战战兢兢的数钱,实习工资在我的每一次手抖输错之下溜走。
我质问妈妈:“你不是恨不得林桉是你儿子才好吗。”
我站在单间厕所的角落里,地板白色的瓷砖上布满每一个来光顾的人鞋底板的灰尘。
“那不一样啊,你是我亲生的,我肯定向着你。而且你们又没有结婚,一起住的话,”妈妈停顿着思索了一下,估摸在想措辞,“反正最好不要,你们毕业了再说吧。”
我说了一句哦,但是今晚林桉来接我去他家吃晚饭,去吃饭总是可以的吧。
“反正别留宿,到时候你要是毕业了大着肚子回来,我就是再喜欢林桉你爸都会打断林桉的腿。”妈妈威胁我。
我想象了一下妈妈口中的情形,差点没憋住笑。我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双手护住梨花带雨的林桉,对着手持鸡毛掸子的爸爸泪如雨下“爸爸别打了。”
“不会的,妈妈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哎呀,家里鸡精没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做饭去了。”
我妈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而我也被主任叫去,继续我漫长的柜台数钱生涯。
今天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因为数钱数错,本就没多少的工资直接倒扣三百,下班打卡的时候我想到都觉得肉疼。
照常我和林桉挤在回程的地铁上,六点的地铁总是最堵的,车门随着机械女声开了又关,神情疲惫的人们被车厢吞噬,而到站的人则被吐出。林桉和我抓着扶手,在熙熙攘攘的如水流一样的人潮中被挤近,我只能呼吸到林桉身上那块我买的洗衣皂的味道。
地铁上有人大声的外放收音机,大家却好像麻木的已经听不见声音,要么就是低头看手机,要么就是睡觉,有些高雅点的,即使自己已经挤得变形,不能呼吸,也要举高手臂,阅读《时间简史》。
回到家以后我和林桉都很累了,我还要在听完十几条导师长达一分半的语音后修改我的毕业论文。我的大学四年在一种绵长而悠久的充实,一种稳定和平静中度过了。
晚上我躺在林桉的腿上,他的腿特别白,平时也不露出,白得像块嫩豆腐,我忍不住轻咬了一口他,惹得他笑。
“今晚要留下来吗?”林桉抚摸过我脸颊,穿过我的发丝摸了摸我的下巴,手法好似撸猫。
我便把下午妈妈说的话告诉林桉,林桉很严肃地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确实,回忆了每一次我们的性爱,林桉的安全措施做得很好,也从来不让我吃药。
林桉摸了摸我的肚子,“我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了,这是对你和孩子的不负责,我们根本没有准备好做家长呢。”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有意要和他多探讨探讨。
“那万一我怀孕了呢?”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做一个好爸爸的。”林桉凑过来贴了贴我的脸,他纤长的睫毛扫在我的眼皮上,一阵痒。
“所以你留下来吗?”林桉凑过来,他的嘴唇离我很近,林桉的嘴唇不笑时也是微微的上扬,但他天生眉骨里带了冷漠气质,显得他这个人温柔又疏离,和气又矛盾。
我知道我只要吻上他,就是一种默许。
而他在勾引我。
我一时间想起妈妈的话,又想起我被导师称为“中国人反串外国留学生”的毕业论文。
但最后,我定力太差,还是亲上了他。
半夜里突然大雨瓢泼,我被雷声震醒,夏雨比春雨更稳定些,不像春雨一样突如其来,只是北方很少下这么狂暴的雨,雨珠砸到玻璃上,咚咚作响,要把玻璃都震碎。
一道白色的闪电劈下来,我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也亮起。手机发出的铃声犹如和外面的雨唱二重奏,我受不住这夹击得哭嚎,拿起手机接听。
妈妈哽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医院急救室独有的冰冷。
我摇醒林桉,他朦朦胧胧地睁开一丝眼睛,一道闪电击打在窗外,照亮我的满脸的惊恐。妈妈说得太快,太模糊,就像外面的雷电,唰啦一下,我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桉起身,“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希望这是一场极为真实的噩梦,可是林桉皮肤的触感残忍地揭示了现实。
手机仍在震动,妈妈的哭泣换成了爸爸熟悉的声线。
“莉莉,你快去找林桉,我们给他打电话估计没听见,你们,你们快赶回来,快赶回来。”
爸爸的话从我的耳朵里流出,再流进林桉的耳朵里,明明刚刚外面是那样吵闹,此时却突然寂静,让这些割心的话语没有一点纹饰,就这样剖给林桉。
我和林桉买到了凌晨的火车,什么都没拿,就带了钱和身份证。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我牵着林桉的手,没有放下。
列车坐铺上,全是疲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