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遇上鸦属实不是什么命运,不过是鸦一时的寻欢罢了。
鸦有段时间觉得自己只是个沉溺欲望纵情声色的沉默壳子,虽然后来鸦觉得这欲念亦是她生命存在的证明。她靠着这欲念过活,这欲念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却又如冰山隐没于海面只堪堪露出一角便令人惊叹。惊叹些什么呢?
惊叹于鸦踩他于脚下,淡淡瞥一眼他的青涩和情色,心里既紧张又疏离吗?
情和色,鸦一直不太能将它们分开看待。
她是个分离时常被责怪无情自私的有情人,可鸦直到此刻甚至未来,永远坚定着她的看法。
鸦望向他在她手里动弹不得,脆弱的脖颈袒露于狼的面前,鸦在那一刻非常非常想咬碎他,只为尝尝那血的温热,又或是什么占有欲作怪。
双眼被黑暗遮蔽,腰紧紧绷直却不自觉依靠着身后给予他这疼痛和欲望的人,明明这人比他矮小柔弱,他心里忽然想到,人们称这样的人为“主人”。
“赐给我选择沉沦和挣扎的机会,却又不惮以最漠视的眼望着我,仿若命运。而她是他命运的主人。”他心里似懂非懂地揣测,描绘着想象中那双冷冽温柔的眼。
他在她赦免中一下子射出股股黏稠来。鸦心知,这便是情和色:
“我给予你情和欲:天下无什么是被我占有的,徒劳的占有欲;连我自己都似懂非懂的怜惜和破坏欲;冷淡的、克制的、疏离高傲却又等同温柔的情。而你反馈给我交付的美色和爱意,这爱意是你自我放弃的追逐,你如同追逐不可捉摸命运般追逐着你的主人。从此刻起,命运早已知晓,你是只大犬。不是人有什么不好,也不是大犬有什么好的。”
就像
Earth is earth. Dead is dead.
他不过是属于鸦的一只大犬。
(2)
来说说实在的,鸦和他相遇于某个狐狸平台。
那时候鸦一面说着冠冕堂皇狐狸被小王子驯养,小王子的责任和狐狸的爱的话,一面心里半点不含期待守株待兔着。
不说单纯可爱又好吃(不是)的兔子了,鸦连狡猾的狐狸、平庸的刺猬和淡漠的游鱼都没期待过,更别说她内心深深处的大犬。她随心所欲半透露真实心意和性情营业着,却又连放在心里一下都不肯。
鸦知道,最高明又最懦弱的捕猎方法即是如此:半真半假。
他私信鸦之前,鸦已经拒绝人拒绝到不耐烦了。
他是如何躲过命运的袭击,偷偷跳进鸦的陷阱里这件事,鸦已快忘完了。那时候鸦还很青涩,他亦如此。他连兔子也算不上,勉勉强强算个sub,他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软弱的心脏,一厢情愿地想送给眼前虚幻的人。
鸦可没那么多心思,她看得出这不是她寻欢作乐要锁住的大犬。
可他偏偏有些奶狗的雏形,当然不是现在流行的什么“小奶狗”,鸦是觉得作为人,那不过是他的一层壳子罢了。他需要一个主人敲碎这衣冠楚楚作为人的壳子,而壳子下面是只张牙舞爪、不分事理、伪装强大却嗷嗷待哺软弱极了的奶狗。
鸦其实不喜欢教导、引导或驯养,她不是那种有服务性质的dom,她真正偏执热爱的是“重塑”。
可惜在他身上,鸦没能做到以自我喜好、不管不顾地打碎壳子去重塑。都说了,他们都是青涩的。这青涩于她,并非说去学习如何打碎,鸦的青涩反倒在于她一直隐忍。
觉醒的人只有一项义务: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着自己的路向前走,不管它通向哪里。
黑塞曾这样说,而鸦和他相遇时,他们都未曾觉醒。
他们按捺着欲望,试图清醒,试图摧毁,试图否认,试图沉沦,最终发现这不过是一种通向自我的注定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