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话不好明晃晃地说出来,陆芍半忍让着,企图同她们说理。
然而她们磨盘两开,再是尖锐的话,都被她们轻飘飘地推打回去。陆芍实在没辙,知晓太后打定了主意要见她一面,一会儿魏国公,一会儿陆淑,她心智未有缺憾,哪里分不清太后的用意。只是因她一人要连累无辜之人,心里万分歉疚,比自己遭了罪还要难受。
陆漱聪慧知礼,同太后并不亲厚,她断然不会承太后的恩典,入大内来养胎,只怕是太后遣人登府时,还有另一套说辞。
“太后娘娘不过是想我往慈福宫走一趟,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她站起身,搁下手里的绢扇:“劳烦姑姑引路,我这便过去。”
动静闹得这般大,宁安殿皆知她要去慈福宫的事,横竖过段时辰不回来,福来也知上哪儿去问话。
她正要让云竹开路,却听掌事的姑姑说:“廖府上下自都察院风波后自顾不暇,想必照看起廖夫人也心力不足。是太后娘娘体恤,给廖夫人这样的恩典,太后娘娘也是瞧在您二人姐妹情浓,怕夫人忧心,这才差人来知会一声,并没有唤夫人过去的打算。”
“没有召唤我过去?”
陆芍顿住步子,只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恐怕是她率先入了大内,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行拘囿,召陆淑入宫,虽然弯弯绕绕兜了不少圈子,却也是一样可以牵绊住她。
“既如此,正巧我这几日都在宫内,不若将大姐姐接至我这处来,她一人在不熟稔的寝殿也是发闷,倒不如上我这儿说些知心话,心境阔开了,对胎儿也多有裨益。”
稍年长的嬷嬷一早便预备好了说辞,不慌不忙地应付道:“夫人一日在宫内,也不是日日都在。这地不比后宫热闹,四五成群总能说说话,届时夫人出了宫,宁安殿空了下来,反倒是生了枯闷。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往后再来回折腾,都是金贵的人,身子又重,遭受不住的。再者说了,这宁安殿到底是掌印的住处,出入都是些阴里阴气的内宦,伺候人的宫人能有几个?”
她边说边打量陆芍的神色:“说内宦称不上男人,瞧久了也总教人膈应,夫人说是与不是?”
“姑姑好厉害的嘴。”她捺住性子,面上虽然仍挂着笑意,指骨处却早已泛出青白:“看来太后娘娘拿定主意要留大姐姐了?”
能直直遣人往宁安殿知会,便是不怕司礼监向她要人。她知晓太后同厂督素来不对付,可二人之间的交锋也只是藏掖在背地里,像今日这般盛气凌人地登门寻衅,大有破罐子破摔的仗势。
陆芍将这些有意恼人的婆子打发出去,心气浮躁地问道:“大姐夫呢,他便眼瞧着大姐姐被太后的人带走,半点也不声张吗?”
虽说廖淮如今风头不比从前,却也没有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妻室被人带走的道理。
福来站在一侧,支支吾吾地回道:“小的听闻廖大人自回府后,时常出入勾栏瓦舍,府里鲜少有他的身影,压根见不着人。只怕今日之事,还未传到他耳里呢。”
陆芍有些震愣,垂着眸子自喃道:“这事大姐姐怎么没同我提起呢?”
转念又想,她那大姐姐深知各自有各自的不易,这桩事纵使同她说了也不能扭转分毫,与其如此,就不要给人添堵了。
“你也去打探打探消息,瞧瞧大姐姐如今落脚在哪个寝殿,既是正大光明走入大内的,便不怕探不到任何风声,只消知晓大姐姐的住处,便是抢也要将人抢来。顺道也打发人去寻廖大人的身影,好歹是三媒六证的正室娘子,他平日再颓唐,也不能撂下大姐姐不管。”
福来应了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大清早地出了这样的事,陆芍甚么胃口也没有,早膳未用,午膳潦草吃了几口,余下时辰就是坐在榻上摇着凉风,静待福来的消息。
所幸,司礼监的人办事爽练,宫里统共这么几处寝室,稍一打听,便能知晓些风声。只是知晓了也没个办法,倘或陆淑住在别的寝殿倒也好办,偏偏太后堂而皇之地将她留在自己宫内,任是司礼监的人再眼高于顶,也不能越过规矩,直接推门搜宫。
“那便再等等,等天色再暗些,行动起来也方便。”
福来有些担忧,生怕出甚么事:“不同掌印商议一番吗?掌印登门要人,兴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陆芍摇了摇头:“她既然将此事抖落出来,自然是不怕厂督上门要人的。道理讲不通,那便只能用最笨拙的法子。否则日后行事,处处掣肘,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福来忖了半晌,觉得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下去安排人手,只待夜色再深些,再伺机行动。
入夏前的天日愈发漫长,陆芍用过晚膳,琉璃瓦上仍推开着一片赤霞,天日尚未彻底浓沉下去,她便心急地频频推窗,计算着时辰。
大致到一更天的时候,白日的燥热才逐渐偃熄下去,偌大的宫殿藏匿在柿子橙的宫灯里,万籁俱寂,最宜行事。
陆芍等了许久,站在院子里头,竖耳听着动静。
云竹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