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怔怔地望着亚恒,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的眼睛里藏着像浓墨一般化不开的悲伤,虽然方才那个吻的温度还有些许残留,吉尔伯特的鼓噪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意志变得更加坚定。
“不。”吉尔伯特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亚恒,“我不会跟你上床。”
亚恒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碰钉子,并因此感到十分不解。
“为什么?”亚恒的双手离开了吉尔伯特宽阔的肩部,不知该把它们放在哪儿才算合适,“他说你喜欢我……”
吉尔伯特能看出亚恒的慌张,他握住亚恒的手,后者的手指凉得出奇。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对亚恒解释:“是的,从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你了,亚恒。但这并不代表我现在就要跟你上床,我不认为这是个合适的时机。”
亚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吉尔伯特握着他的时候相当小心,简直像握着什么活生生的小动物那般,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通过手指输送过来,这种久违了的“被人好好对待”的感觉反而让亚恒更加惊慌,同时也为吉尔伯特感到不值。
“那么什么时候才合适?”亚恒明白现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机,自己这么做或许会令吉尔伯特也感到难过,可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急切地问,“恋爱不也是为了上床吗?其实我觉得没爱也可以……只享受快感不用负责任不是更好吗?”
亚恒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至少扬、狄龙和哈萨尼跟他上床的时候都挺快乐。
“你是这么认为的?”吉尔伯特相当心疼,不过好在他明白了亚恒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么亚恒,你快乐吗?”
亚恒被吉尔伯特问住了:“我……”
吉尔伯特给了亚恒一个微笑,哪怕他早就快要哭出来了:“你看,你回答不出来。亚恒,别夸大自己的承受能力,比起性,你现在更需要好好休息。”
亚恒不得不承认,吉尔伯特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他确实从昨晚到刚才被折腾得够戗。在多数时候,他不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偏偏今天思维方式变得有些奇怪。
我可能真的太累了。亚恒心想,否则他怎么会认为吉尔伯特不肯跟他上床是因为其他不能明说的原因呢?
亚恒殊不知自己在被塞万提斯三番两次用行为和言语羞辱后自尊水平下降得非常严重,同时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塞万提斯那荒谬的说法。
像他这种人尽可夫的家伙,自然是不值得被爱的。
“吉尔伯特,你说得对,”亚恒低下头,将自己的手轻轻抽了出来,“我得去睡觉了,你回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好。”
亚恒偏过头拒绝与吉尔伯特视线相交,神色黯然地站起,走向不远处的卧室。
“我不会离开,”吉尔伯特很少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说话,显得有点底气不足,“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可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亚恒笑起来,情绪大有失控的趋势,“倒是你,吉尔伯特,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又不肯跟我上床,不觉得尴尬吗?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愿意肯定是因为我太脏了。”
那些不该说的话被亚恒一股脑倒了出来。
“别这么说,”吉尔伯特追了过去,重新握住亚恒的手,但这一次他握得很紧,“别这么说,我绝不会那么想,别贬低自己,你是个很好的人。”
两个人在卧室门口僵持了几秒钟,随后亚恒的态度软化了,吉尔伯特牵着他走进卧室,换上了睡衣。
直到躺到床上,亚恒才真正放松下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吉尔伯特坐在床边对亚恒说,“将来总会比从前更好一些。”
“那你呢,吉尔伯特?”亚恒想了想,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你会离开吗?”
该如何形容吉尔伯特现在的心情呢?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后,吉尔伯特本不奢求什么,但现在亚恒表现出的些许依赖心却让他欣喜若狂,他压抑着自己多余的情感,平静地对亚恒说:“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直到生命的尽头,吉尔伯特想。
他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亚恒的手上,在心里说出了最为郑重的承诺。
“谢谢你。”亚恒笑着说了一句,随后闭上了眼睛。
吉尔伯特守着亚恒许久,在他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的时候,亚恒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说了这么多让你伤心的话。”
吉尔伯特伸手摸了摸亚恒细软的浅色头发,俯下身去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睡吧,我就在这里。”
亚恒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这次真的睡着了。
吉尔伯特慢慢扯过被角,盖住亚恒伸出来的那只手,现在他总算有时间好好端详亚恒了,后者在吉尔伯特的印象里总是笑着的,高兴也好,无奈也罢,被上司刁难的时候也是同样。亚恒太过顾忌他人的感受,总想让身边的人轻松愉快,结果却让自己变得这般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