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许多夜里,萧明徵的梦中总有那么一双水漾的眼睛,时而怨恨时而畏惧的凝视着他,触碰不得,躲避不了。让他不得安寝,辗转反侧,醒来时心中又是隐约悲苦莫名。
胸腔里剧烈跳动的疼久久停歇不下,有太多人说过他无心冷酷,连他自己也是如此以为,可到头来他终究还是个普通人。
暗淡的光影中,他冷冷看着枕畔那只布娃娃,自嘉鱼离开东宫后,这东西是唯一留在他近身之物,不大的一只捏在掌中,不由想起嘉鱼总将它抱紧汲取安全的举动,原来他是不屑的,现在……五指捏紧了绵软的布料,跳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了些许。
“萧嘉鱼。”
这三个字已经不知不觉刻入了他的骨髓里,他像是病入膏肓,除了她早无药可医,发作起来时,刮骨钻心的痛,足以让他一遍遍回忆着对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他清楚,只要是活着一日,这病便是再也治不好了。
不过也无妨,多疼着一分也能让他少疯一些,他向来就知道自己的不正常,无法共情,甚至冷血,特别是面对她时,总是控制不住想做更多让她恐惧的事情,在她害怕时渴望着她的依赖和臣服。
以前的萧嘉鱼确实因此让他得到了满足,而渐渐一切都变了,她倔强不屈用另一种方式悄悄挖空了他,臣服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她。
那些疯狂的念头,消散于表面,他学着放手,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春猎之行就是他定下的结局,临行前在逐月殿见了她一面,那只本该被砸碎成粉的玉镯还给了她,遥遥相望有不舍也有算计。萧明铖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并未放在眼中,毕竟这个机会是他亲自给予的;沈兰卿的叛变他也丝毫不惊讶,很久之前聪明的萧嘉鱼就在挑起他的叛逆之心了。
每个人似乎都在以杀他为乐,谁也不知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用性命做赌,赌着和嘉鱼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想让他死,他便去赴死;她想要至高皇权,那他便帮她得到;只是,她这一生都别想摆脱他,百年之后便是化作了灰,也是他们两人的骨头混在一起。
待到萧明铖的长刀贯穿他胸膛时,他竟诡异的没有半点痛感,重重倒下,清冷的眼中依稀都是嘉鱼的身影,鲜血溅染了双眼,铺天盖地的红,真是他讨厌极了的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十岁那年,金乌西坠的傍晚他敬重信任的容娘娘正用发簪刺进他额前,本就善良如她,一直哭着在说对不住,因为手颤抖的厉害,尖利的簪头扎入时比刀剑钝痛太多。
“莫要怪我,是陛下……你若不死,他会杀了我的孩子们,你把眼睛闭上,别怕……”
外戚日渐权盛,他母后不得恩宠,原配夫妻做成了仇人,只他这一个嫡子生养的千难万险,时刻都小心提防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却偏偏没防住最无害善良的容贵妃。他的父皇用她年幼的子女为要挟,要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他,以报复母后毒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之举。
只可惜容贵妃到底是太心软了,终究是没用最后一丝力,在母后的人闯入之前,她就先松开了手,抱着他哭个不停。
“殿下,铖儿和嘉鱼什么都不知,求求你救救他们!”
眼中染了太多的血,渐渐凉却了他所有的善意和信任,他看不见那女人哭的有多凄美,小小的手指摸着额前的血窟窿,冷冷说道:“可是我好疼,娘娘。”
她死了,父皇要平息沈氏的怒火和暴动毫不犹豫就将她这个替身和棋子推了出去,白绫勒断了她美丽的脖颈,那个盛宠六宫的贵妃最终被吊在了猗兰宫的长梁上。
额前的伤疤还未愈合,他的大皇兄也随之殒命,母后对父皇的报复总是狠毒到极致,他心爱的女人以及那私生的长子都这样惨死在她这个发妻之手,至于猗兰宫那一双没了母亲的孩子,她更没想放过。
是萧明徵求了她,不过是无知无辜的稚子幼女,大可不必赶尽杀绝。
现在想来,孽果早在那时就种下了。
躺在地上的萧明徵,摸着胸前的血,温热的粘稠让他觉得好笑,没有冷到底,他也还算是个人。十来年了,竟只有这时才教他感觉到一丝轻松,再也不用坐在冰冷的东宫里,再也不用去等待各方恶意。
这一次,他可以抛去一切,只做自己。
他开始期待,和她再见之时,那时的他一定会妥善藏好所有的疯狂……
作者菌ps:有番外的哈~是太子自己设计好的局,甚至亲哥要这么早下手也是他促成的,那么多保命珠珠,成功为他超长续命了~总而言之他还是很狗,兔兔鱼永远是跳不出他碗里的,不过等他诈尸后,就只有被小鱼蹂躏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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