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吧,末一郎少爷。”
走共用道的话,桃叶应该算是整个叵里距离偏远的须弥芥最近的村子了。即使是普通人步行也只需要半天左右的时间。
农闲时期依靠手艺活赚取报酬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今年的情势却比较严峻。稍微年轻力壮一点的村民都被召集起来去做抵抗强盗的训练了,留下来的只有老弱妇孺还有空闲。末一郎好不容易请到的就是一位差不多几年前就退休了的老匠人。虽然带了两个十来岁的少年做助手,但长途跋涉对老人来说还是太艰难了。
工具都由马匹驮着,本来一开始是让老人也坐上去的。然而走了一段路程后,老匠人便因为不习惯马匹的颠簸而宁愿下来走路。这么一来,虽然去的时候只花了少许工夫,回来的路上速度却一再减慢,甚至可能比抄小路赶往双马的父亲回去得还迟。
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毕竟让眠姬她们住进村子是为了防御盗贼,召集年轻人训练也同样是为了防御盗贼,没道理谁的事情更优先。既然已经请到年迈的匠人,那么自己也就得负起照顾对方的责任。
蜿蜒曲折的道路被生长茂盛的高大树木遮掩着,远远没入彼端。望着不知还得走上多长时间的路途,末一郎深吸一口气,摸着后脑勺回头笑道:“所以我就说,还是让我来背你……”
“这怎么能行!受到武士大人亲自的聘请和护送已经很荣幸了,万万不能再冒犯您!”
一听到这句话,老匠人立即肃起容色,将拐杖在地面用力顿了顿,奋起余力继续前行。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简直比一般人要固执十倍。从他下马来以后,每次说到休息,末一郎提出可以由自己背着他走时,他就会态度坚决地拒绝,然后振奋精神继续向前赶路,怎么也不肯同意末一郎的主张。
结果这一路下来,虽然整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却居然真的没有休息过一次。
看到果然又出现这种情况,末一郎的内心实在忍受不住良心的煎熬了,投降地喊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反正穿过这片树林,再绕过两座山,离须弥芥也就不远了。”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老匠人抖动着两条灰色的眉毛和下巴上的胡须说完,扶着拐杖勉强走到路旁的石头上,喘着粗气,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就连坐下来都很吃力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怀疑。等到了须弥芥,难道确实可以让他们开工做盖房子那种极度消耗体力的活吗?
怀揣着自己心里的疑问,末一郎沮丧地把马匹牵过去拴在树上,自己也坐下来稍事休息,顺便考虑起一些问题来。
其实说起来,也许让父亲先回去更好一点。突然就请人过来盖房子,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果然还是得让父亲去解释比较好。
毕竟怎么想,自己对让眠姬母子住进村子这件事也没有像父亲那么充足的理解和支持。让自己去解释,搞不好最后反而是整个倒戈到村民那边去了。所以,偶尔消极怠工一次,父亲应该也能够宽容的吧?
仰望着在冬天里总是一成不变的阴沉天空,末一郎心怀侥幸地这么想着,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原本挺直得随时准备出发的脊背也放松地靠上背后的大树,悠闲地休息起来。
向来以自己认真扎实的态度和追随父亲的坚定信念为傲的寺杉家长子,似乎还没有发现。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但自己的心灵,已经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尾助和长门申三率领的村民们的战斗,此刻开始才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不过仔细看看,这其实只是尾助和长门申三两个人的对峙而已。似乎是被曾看过武士间切磋的佣人们提醒了要小心,手无寸铁的村民们自发地向后退开,把内院空旷的地方都让出来,好方便他们两人行动。
所有人的眼睛都流露出十分紧张的神态,紧紧盯着两人之间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交战,顿时连窃窃私语的细小嘈杂声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长门申三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成为了视线的总焦点,攻击的最中心,顿时感到一股极端不悦的情绪从心里冒出来。
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绝对不止是因为那些从人们眼睛里一直堆积到他脊背上那种非同寻常的沉重压力,还有其他的因素。
老实说,他可没打算要以一己之力承担下所有村
……糟了!
“不不不,刚才根本就没人碰到他,不可能是受伤了。”
寺杉家的次子摆出一副完全没把围观的村民们放在眼里的悠闲姿态,似乎也完全看穿长门申三不敢贸然进攻的心理,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把木刀夹到腋下,低头用牙齿和左手嗤嗤撕开右边衣袖,动作麻利地把它一圈一圈缠到右手上绑紧。
事实上会这么做的,不一直都是村子里的武士寺杉家长么?
这是一个犹如能斩金断玉般高亢清脆的嗓音,毫无悬念地划破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