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木质的轮轴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窗户在不情不愿地抖动着。申三一试之下意外地发觉竟然真有一扇窗户没有关好,大喜过望,立即双手并用一鼓作气地将它打开——
“啊!”
发出惊叫的可不止房间内的女人,也有被几根缝衣针同时刺进手背,血流如注的申三。然而到这种时候,申三又岂会因这一点小小的疼痛而退却,他反而被这始料未及的意外伤痛激发了内在的悍勇,一反手就牢牢抓住那只握着针线包的苍白手掌,并狠命将女人的胳膊往窗外拉扯。藤千代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又怎敌得过申三这样的成年男子,只是一瞬间,她的半个身子都被申三恶狠狠地扯出窗口,眼看就要跌出窗外。
“放开她!”
阿松颤抖的声音在藤千代的身后响起,然而申三只是一怔,随即狞笑道:“阿松,你还不醒悟么,赶快上来帮我一起绑住这个女人,我就原谅你今天的背叛!”
“放开她——不准你对夫人做这种失礼的事!”
阿松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猛地扑了上来,双手里不知捧着一团圆乎乎的什么东西就朝申三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并用力将藤千代从申三的手中夺了回来。
常年做着佣工的阿松力气并不小,而且因为受到那可怕的袭击,申三甚至连抓住藤千代的力气也没法保持,惨叫一声就向院子里退去,窗户失去了他的支撑,“砰”地落了下来,把两个女人再次保护起来。
申三咋呼不已,下巴、胸膛和两只胳膊,都红通通地冒着白腾腾的热气。阿松刚才砸过来的,是一罐从早上一直煨到现在的豚骨汤,直到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罐子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申三被烫得跳个不停,直接将上半身连同脑袋埋进院子里放着的一口大缸里,方才感到稍微好过了一点。
然而被滚油和沸汤直接泼到的皮肤上,已经起了一连串透亮的水泡。
申三可连眼泪也被疼出来了,好容易缓过神来,嘶嘶地吸着气,哑着嗓子叫骂:“阿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我!你……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去找人来把门砸开,好好教训你一顿!”
然而房间内一片寂静,两个女人都默不作声,任由他大声喝呼。申三只觉被烫到的地方锥心刺骨地发着疼,想再往上面泼些冷水,但冷风在他湿淋淋的衣服上嗖嗖一吹,顿时让他连打两个寒噤,哆嗦着打起喷嚏来。
“你这恶毒的女人,你这是存心要害死哥哥……”
“——要是真的死了就好啦,我觉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阴森森地飘进耳里,长门申三惊恐地转过头,然而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昏厥前那抹直袭脑门的黑暗。
“嘶——”
最后还发出觉着疼痛的吸气声,长门申三悲哀地瞪大眼睛摔到地上,看来相当的不瞑目。
尾助保持着跳跃过来的姿势蹲在他脑袋边上拿木刀尖戳了戳他那满是水泡的下半截脸,对这可怖的刑罚也不由得咋舌,并对自己“不小心”戳破的水泡吐了吐舌头,才动作轻快地从他身上跳过去,伸长木刀敲了敲走廊上的拉门。
“阿松姐,开开门,是我回来了。”
“是尾助吗?”
藤千代欣喜而微弱的声音应道,但是谨慎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朝外观察的却是阿松。藤千代的力气在刚才和申三争斗时就用尽了,她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就是个奇迹。尾助倒是毫不大意地又回头戳了戳申三,并回答道:
“少爷,他们——”
尾助被她压得差点整个人仆倒地面,就在这一小会儿功夫里,那边的申三已经放弃眠姬,一用力将踩着他手臂的鹓掀翻在地,同时翻身爬起膝行着便往鹓背上狠狠一压,鹓口中“呜”地迸出强忍着疼痛的短促呻吟,两只胳膊已经被申三麻利地反剪背后,脸颊也被重重地按在地板上,顿时洇出一片血色。
长门申三就倒在通往走廊的路上,眠姬和鹓小心地从他脑袋旁边走过,穿着朴素的艺伎那翩跹如落花般的步子令得阿松一时只能呆看着,竟然没有留意到他们已离自己越来越近,反而在心底涌起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一股由衷的赞叹和艳羡之情。那是多么的优美飘逸啊,如同微风中轻舒的云朵——
“啊!”
阿松原本并没有什么反应,说实话,她是完全被眼前此起彼伏的变故给弄得脑海一片混乱,直到尾助挥动木刀带起的风声凌厉地刮过耳畔,她才尖叫一声,一下子就从半开的拉门内跳出来,直接跳下走廊,整个人都扑到尾助身上抱住他,不让他砍到申三。
“眠姬大人,快进屋吧。”
尽管申三此刻干的依然是欺凌妇孺的卑劣勾当,但阿松看着自己兄长那浑身又是烫伤又是淤青,面色更是可怕到近乎病入膏肓般的铁青——又想起这其中至少有一半还是出于她亲手而为的,哪里还能继续眼睁睁看他被尾助砍中。
申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提着男孩挡在胸前站起来,环顾一圈,口鼻里都冒出腾腾的白雾,神色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