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村民们来说,再多的道理也不及能切实抓在手里的东西。所以当他们伸出手,发觉眼前的女性并不是之前说话时仿佛罩着不可亵渎的神圣铠甲,而是轻而易举便能碰得,捉得,甚至打得时,情绪瞬间便被引爆了。一时之间,七手八脚地左右拖拽的,握拳要打的,挤不进去而大声喝呼的,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眠姬被淹没在人潮中,并未呼痛,但她显然吸引了追来的所有村民的注意,所以尽管寺杉家门口乱成一团,却没有人真的闯入寺杉家的大门。然而他们不进去寺杉家,寺杉家里那小小的武士怎么能忍耐这群家伙竟然就在自己家门口向自己非常尊敬的人施行暴力?所以片刻之后,尾助义无反顾地加入战团,竟尔反将逼近眠姬的村民都击退了两三步,横刀站在眠姬跟前,怒视村民,宛如一尊金刚怒目的小门神。
“来啊,你们这群只敢欺负妇孺的孬种!”
这句挑衅的话让眠姬感到分外不妥,急忙道:“寺杉君,回去!”
“不行!武士的职责不仅是维护自身的荣誉,也要保护他人不受伤害!”尾助慷慨陈词道,“如果有人在我们家门口受到伤害,我们却只管关紧大门,不让自己波及,那就算不上是真正的武士了!”
“可是……”
眠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雷一般地从村口一口气驰至寺杉家门前,马上的武士大声叫道:“尾助,说得好!”说完这话才一拉缰绳,马儿立时停下,马上的人水淋淋地在腋下夹着一个同样水淋淋的人,动作麻利地从马背上翻身跳下,大步走上前去。
虽然样子狼狈,但尾助一声喜极而呼的“大哥!”却让所有人都知道来的是谁。那当然就是刚刚才上演了一场勇救落水少女的戏码的末一郎。他动作幅度极大地要从村民们中间走过去,村民们却因为他走路时不断甩出的水珠纷纷趋避不及,竟然真给他一路顺畅地走到了尾助和眠姬面前。然后嘉奖地伸出左手摸了摸尾助的脑袋,称赞道:“虽然顽皮了点儿,但果然还是我们寺杉家的孩子,有勇有识,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武士的!”
尾助缩了缩头,看看眠姬,忽然有些吓了一跳地问:“大哥,怎么是你回来了?”
“因为我去的地方比父亲近!”
末一郎显然也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露出这种表情,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昨天晚上,他还是极力反对眠姬进入村庄的代表。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了。末一郎直接将冻得几乎晕过去的阿松往眠姬手中一塞,严肃地说:“请你帮忙将她带进去照看,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咦,大哥你……”
“父亲既然做了决定,那么作为儿子的我当然要全力支持……阿嚏!”末一郎狼狈地摸了摸鼻子,一转身,露出生气的神色说,“
老实说,寺杉家主人一向宽厚爱人,从不曾对谁厉声呵责过。然而村民们亦出于敬畏之心,偶见他略微皱眉,便已觉分外过意不去,更不提看到他生气发怒的样子了。长子虽然有些傻乎乎的,但对父亲的作风一直都崇拜有加,自然也在自己的行止中极力躬行这番态度,和颜悦色,方正刚直。所以一摆出愤怒的表情,倒真让村民们有种正明正在眼前的感觉,赫然有些害怕。
末一郎才鼓起来的一口气不禁有些泄漏,急忙回头厉声呵斥道:“跟秀叶没任何关系!”接着返回身踏上前一步,说,“你们堵在我家门口,一大群青壮年不去好好商量怎么对付强盗,或者抓紧时间训练,却在这里欺负一名妇人——难道你们认为伤害了她,强盗就再也不会来抢劫我们了吗?”
村民们被末一郎突然转身的动作和愤怒的神色吓得纷纷倒退一步。
“她偷过你的米,抢过你的菜,还是教唆你去做过坏事?”末一郎想也没想,这些话就冲口而出,竟是无比的理直气壮,堂堂正正,“如果只凭看不见的过去就断定一个人的品行,那我们和诸川家是不是该将你们视作一群犯上作乱的土匪,杀之而后快?”
尾助的心情刚才大起大落了好几次,此刻激动不已,忍不住搳袖挥拳为大哥助威呐喊:“父亲一定会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秀叶大哥听了,也会对你佩服不已的!”
何况,这些家伙今天做的事确实叫人看不太下去!”
末一郎目光一转,面色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愤的发红地责问:“怎么,难不成村子里谁曾与这位女子做过什么不当的行为,才让你们看出她的不检点来的?”
尾助本有些着迷于大哥的慷慨陈词,但一转眼珠发觉抱着阿松的眠姬十分吃力,当下义不容辞地答应一声,帮她一起搬着阿松回屋。
周围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抗议:“那个女的……眠姬她来历不明,出身很有问题!”
他说得虽然无比英勇,其实心里也有些发虚,不能确定村民们的发问自己是否真能答得上来。因为这过度的紧张,他不停地冒汗,倒是几乎感觉不到一丝冷风吹过湿淋淋的衣服的寒冷。他怒目圆睁,环视着村民,但其实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