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进侍大太监华鞍站在御书房门前,不咸不淡瞥一眼脸冻通红的小太监,将厚实的披风解下来,越过小太监伸出来的一双被冻到红肿的双手,搭在他胳膊上,尖细嗓音道。
“给咱家好好捧着,不然,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不敢动,只好捧着华鞍的衣服,诺诺的称是。
华鞍收回视线,迈开脚步进御书房,开门的一瞬间堪比夏日的暖流泄露而出,待书房的大门紧紧关上,暖流便消失不见了。
鎏金香炉燃烧着龙涎香,桌案后站着身穿龙袍提笔作画的男人,华鞍一进去便快步上前。
行礼:“陛下。”
隆裕帝“嗯”了一声,问:“顾家那小子,可送到尚书府了。”
“回陛下,已经让唐尚书带回去了,”华鞍自然知道主子爱听什么,他弓着身上前,笑眯眯给隆裕帝磨墨:“唐小少爷是个最张扬的性子,肯定会好好照顾顾二公子。”
隆裕帝果然身心愉悦,他眸中闪过一丝快意,像是自言自语:“呵,顾忠那个老匹夫,斩了朕派去的监军不说,送了粮草过去竟还嫌不够,拿着朕的东西去笼络边疆的将士。”
“这边疆大军,都快成了他顾家的一言堂了!”隆裕帝啪地把笔一放,面露阴狠之色。
华鞍连忙跪下去,头碰在地面上:“陛下息怒”,不过……听见隆裕帝的愤愤不满,绕是他这心黑的阉人,也心里嘀咕着想。
听闻那监军是没上过战场的文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害死了军中一队的士兵,至于陛下啊……您说的粮草,哎呦,那点东西垫垫肚子可行,让将士们都吃饱饭呐,就全是说笑了。
不过这些和他这个奸臣无关,华鞍收了心思,跟主子骂:“那顾老将军也忒不知好歹。”
隆裕帝脸色仍然阴沉,过了半晌才放松,哼笑道:“想当初朕只不过要多收几成税,那老匹夫接连上书,就差指着朕的鼻子骂。哈哈……如今他死了,朕便让他儿子,给皇城最嚣张跋扈的纨绔做下人!”
华鞍便道:“陛下英明!”
……
户部尚书府。
唐英韶穿着朝服,怒气冲冲进来,吓了老夫人一跳,她连忙拉过唐棠往身后藏,不满道:“嚷这么大声做什么?”待注意到后面的顾景策时,老夫人惊讶问:“这位是……顾二公子,顾淮瑜?”
唐英韶立马皱眉,更气幼子成天胡作非为,让陛下起了心思,把这灾星塞到他尚书府:“这……这是陛下赏给唐棠的仆人。”
老夫人听闻后心里一惊,细细打量顾淮瑜,这孩子和他大哥是双生子,长得更是一摸一样。
她早年见过大公子一次,少年郎策马奔袭,眉眼间皆是爽朗恣意,是个顶好的孩子。
而二公子顾淮瑜,文不成,武不就,唯独一手丹青栩栩如生,是个风雅的贵公子。
可如今……
老夫人心里揣测,视线越过她那没用儿子,落在后面站都站不稳的青年身上。
他从进门便沉默寡言,似乎才从大狱出来,锦缎黑袍沾染尘土,被鞭子抽的衣衫破乱,俊美的面容苍白,眉眼间是好脾气的温吞。
她叹了口气,心道陛下真是越来越糊涂,任谁都明白顾老将军绝不可能出卖孟国,可陛下偏偏给顾家安上了通敌名头。
三代忠臣良将呀,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位不成器的二公子,还让陛下派来,给她家小魔头磋磨。
老夫人都于心不忍。
她家小魔头如果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说——祖母,您可在仔细看一看吧,无论活阎王顾景策还是他这弟弟顾淮瑜,可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什么不成器呀,温吞呀,都是王八蛋骗人的!
他从老夫人后面探头出去,拿眼神打量顾景策一眼,和他爹对着干似的,冷哼:“脸色苍白,别是快病死了,我这可没地儿给他埋。”
“胡闹!”唐英韶冷脸。
清亮少年音阴阳怪气,仿佛嫌他脏了屋子,顾景策眸色沉了瞬,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去。
大公子本满怀杀意,想等时机到了必要和这位侮辱人的小少爷清算清算今日的账。可一抬头,却瞧见榻上,一名头带镶鸽子血宝石金冠,唇红齿白的骄纵少爷从老夫人身后探头,满眼嫌弃地看着他。
……这么大还往祖母身后躲。顾景策心中杀意一下消失殆尽,漫不经心的想:算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这时,外间突然响起说话声,老夫人的丫鬟过来,道:“老夫人,大少爷在门外等着跟您问安。”
“宁知回来了?”唐英韶惊讶,往日这时大儿子还在国子学,今儿也不知为何提前了,语气缓和道:“外面天冷,快让他进来暖暖身。”
打从唐英韶进门,便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直到如今听闻大儿子来了,眉头方才舒展一些。
顾景策不声不响,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看见那毛没长齐的小纨绔脸色一下变的难看,就明白想来他也留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