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在牛管家的吩咐下,书府上下早有防范,奈何瘟病无孔不入,书府里最先中招的是厨娘李花。
不多日,母亲房中丫鬟也出现了咳嗽的症状。
为了防止瘟病进一步扩散,发热咳嗽的患者就近隔在书府老屋中,门口严加守卫,除了医师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每日府中都有新增的咳嗽人,牛管家在搬进老屋之前,隔着门吩咐阿旦,说自己儿时遭过此类的事儿,瘟病多发于肺,要他多去买些清肺气的草药,熬成汤灌给其余人喝,以防中招。
书辰里不放心阿旦一人独去,用粗布扎紧口鼻,同他一块去买。
城中瘟病肆虐,两人去的头家铺子就是关门的,哪怕没闭馆,里头能卖的草药也所剩无几。
病急乱投医,只要是草药,抢购就是了,喝草药总归是喝不死人的。
景榕城一共二十来家医馆药铺,星星似的散布城中各个角落,书辰里决定与阿旦分头去寻,谁买到谁就先回府煮。
路上咳嗽的人多,书辰里紧紧捂住口鼻,连寻五家医馆,也是毫无收获。
独有一家还在对外开售的药铺老板那儿有货,他告知书辰里,市面上能拿出来的草药所剩不多,再要买便只能去地下的黑市淘,草药溢价贵,要去定要备足银两。
书辰里道了声谢,出门便撞见正要往店里奔的阿凌。
她也来买清肺热的草药,但是逛遍了景榕的店,一根草也买不到。
她急得团团转,带着哭腔说:“公子前些日就开始咳嗽了,都怪我粗心大意,公子现在高热卧床,还锁着房门不许我们进,再买不到草药,这可如何是好啊。”
高热卧床,还不许外人进,不知为何,书辰里觉得这确实像是秦沐时做的出来事。
他忍着跑去云湘楼的冲动,安慰阿凌道:“你先别哭,哭并不能解决事情。”
分了大半药草给阿凌,书辰里又嘱咐她,出门尽量扎着口鼻,避免吸入旁人的飞唾。
看着阿凌往处跑,等她消失在街角,书辰里还驻留在原地。
他的药草不多,万幸阿旦带回了一整袋从村妇手上收购来的去热甘草。
村妇不识草药,杂草割了正准备烧掉,阿旦路过,一根根将珍贵的药草从草堆里翻出来。
煮好后,书府人每人喝了一大碗。
书辰里捧着碗,出神地坐在台阶下,他脑袋顶上皎月,照不明他晦暗神色。
分完一碗,药汁还有的多,阿旦想再给书辰里添一碗:“少爷,碗拿来。”
书辰里抬头看他,张了张嘴,低声道:“我今儿碰到了阿凌姑娘。”
闻言,阿旦眨眨眼,闷声不响地坐到书辰里身旁,书辰里无力地勾勾唇角,又很快放下,低落道:“阿凌说沐时发了高热...”
阿旦看着他,突然“嘿”地咧嘴笑:“我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他放松地拍拍书辰里裤腿上的灰:“公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府上有阿旦在呢,牛管家走之前还嘱咐我,我现在可是代理管家,府里上下的事儿都是我说了算。”
“...”书辰里感动地握住阿旦的手,重重的一握,“牛管家还没走呢。”
“哎呀,也是差不多嘛,反正他天高皇帝远,管不到我们外头的人。”阿旦系紧书辰里脑后的结,叮嘱道,“少爷出去了定然要保护好自己。”
“知晓了。”书辰里站起来摸了脑后的死结,笑道,“不过跟着老牛学了几天,你倒是愈发有当管家的样子了。”
阿旦哼了声,得意的很。
趁着夜色无人,书辰里从侧门溜出府。
就再见上一面吧,一面就好,见好了就离开。
抱着决心,他一路快走,仰望云湘楼楼顶,四楼在晴空掩映下,如山高耸。
书小公子庆幸,他儿时贪玩爬树的些微好处这不久体现出来了吗。
楼高,书小少爷四肢舒展,攀的也是艰难。
街上无人,空旷的天与地是静到极致的令人恍惚,琉璃瓦反射月光,暗色的莹光像是沾了水湿,脚踩在上面,窸窸窣窣的声响宛若放大数倍,不能脚滑,也不能低头看,更不能掉下去,书辰里惴惴的贴着墙面爬。
他估算房间位置,手碰上四楼窗棱,立马听到一声警惕、短促的:“谁!”
看来是找对了,书辰里想双脚踩墙往上蹬,听到上方响动,他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错愕的眼睛。
“你怎么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又默契地住了嘴。
应是爬了四楼些许疲累,亦或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悬在高处,书辰里腿一软,整个人陡然下滑。
情急之中,他乱挥手抓,一股大力猛地拉着他胳膊,将他往上带。
拉住他的手比常人体温要高,却攥地格外用力,细觉之下,这只拉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松懈,书辰里心下复杂,四肢并用借力赶紧攀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