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非要跟他站在一起,没有必要对他出声维护,在那些人围堵他的时候,就算默不作声地路过装作看不见他离开,也没有关系。
但是至少。至少。
至少在偶尔不可避免的相遇的时候。
可以给他一个,看待正常朋友的眼神。
可到了最后,他连这一点也没能得到。
“那能全怪我吗?沈弋棠,当初发生了……你继父那件事之后,是你妈自己到医院,去咨询医生怎么……能把你变正常,被去医院的同学听到了。我不过是在被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慌了神,没能否认而已……沈弋棠,我承认,我当时是懦弱,是我没种,是没跟你继续当成朋友,但后来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害你的事。”
“而且沈弋棠,那个时候,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话,难道不会开口求我吗?难道不会留我吗?可你一次都没有过。所以当时你是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能把什么都怪在我头上吗?”
“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觉得非常害怕你。就连现在跟你隔着一张桌子在这里……”抬起一只手臂,沈弋棠把自己控制不住发颤的手指暴露在光线下,“还是会怕成这样。”
“张洋,你觉得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按你说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是直到上次,只不过是听宋启提到你的名字,我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是不是很可笑?”
在事情一度闹到无法收场之后,秦娟把他连同生活费一起送到了小姨家。在新的地方,沈弋棠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足矣让他全身心地投入学习,考上现在这所国内顶尖的大学。可是后来的时间,他开始下意识地恐惧跟人成为朋友,惧怕所有更加亲密的关系,犹疑一切熟稔背后潜藏的危机。
沈弋棠把手臂放下,“我肯来跟你见面,不是为了帮你减轻负罪感,让你获得原谅。我只是希望,在面对面见过你之后,这些恐惧能减少一点。”
不算宽敞的包间里完全安静下去,半晌,张洋的声音先响起来,“对不起。”
后头又说了些什么,在沈弋棠的记忆里几乎是模糊的。只记得在最后出门的时候,张洋顿住步子,突然说,“可能你觉得我没有资格这么说。”
“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吧。有时候,可能是你自己把他们推走的。”
如果当初他真的向张洋求助,如果他明确表明希望有人能跟自己站在一起,如果他不是将自己紧紧包裹而是试着做出别的选择。后续的发展会是怎么样?
会是他拥有了肯保护他的朋友,还是被插上更多利刃。
已经永远不会有确切的答案。
但是。
——“害怕的话,也没有关系。”
——“只要站过来我身边就可以了。”
在恍惚地走出店门外的时候,沈弋棠满脑子想到的是。
这样的徐晏。
会不会也是正在被他推走?
可是从小到大,他学到最多的东西,从来不是如何向别人寻求帮助,而是怎样做,才能尽量不给别人带来麻烦。
在沈弋棠要恍惚着走上马路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垂眼看过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几乎是动作慌乱地滑下了接听,沈弋棠把手机摁在耳朵边。
对面没有声音,只有细碎的杂音,像是在户外路边。
然后像是指节摁在屏幕上,轻轻扣了一下。在以为对方是要挂断的一瞬间,沈弋棠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徐晏!”
好像是惊讶于他慌乱的语调,那头顿了一秒,熟悉的低沉嗓音,“是我。”
然后是一句,“还好吗?”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却让沈弋棠一瞬间有些眼眶发酸,咽了咽嗓子,才回答,“嗯。”
那头的徐晏轻轻舒了一口气,喊他,“沈弋棠。”在游戏里,或是近几日,听过许多遍的温柔语调,徐晏问,“现在,想见我吗?”
想。
非常非常想。
但是。
见了面要说什么,要怎么解释自己逃走的事,要怎么面对那些游戏里的作为。
沈弋棠通通不知道。
但这一回,徐晏没只等着他回答,又说,“抬头。”
下意识地,沈弋棠抬头往前看去。所有困惑跟犹疑在下一秒彻底被按下了暂停键。
在马路对面树影之下的木椅上,坐着身形颀长的人,他单手举着手机,一只脚踝上的裤脚向上挽起了一些,以免蹭到伤口。在医院折腾一晚的衣服微微有些皱了,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会发现上头有些雨水与泥土混合出的污渍,但这些会使人落魄的瑕疵加在一起,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出众的气度。
四周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渐渐苏醒的都市繁华,但他只需要静静随性地坐在那里,就能吸引过路人们惊艳的眼神,以及沈弋棠的全部目光。
心跳声与呼吸声一齐混乱的间隙,耳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