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眼镜,把告票拍在桌上:“顾生,我们从启德机场一路追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几多警车还堵在红隧?又调动九龙和港岛几多台车到这里来寻人?又有多少人为了你们这些特权阶级不能按点收工?”
他用耶稣遭遇犹大背叛的眼神责问她:“二五仔,不是答应我再不提的么?”
他翘起二郎腿,熟练摆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坦然自若:“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开心心,难得回来,我带你去坐水翼船怎么样?新进口德国装配,一个钟头就到外港码头,百家乐还是廿一点,玩多大,你来定。”
顾其昭脑中炸开,他想象顾沉冲回家,对着顾起澜心口戳上几刀,然后面无表情的等待警察赶到,一边给他血尚未干的双手拷铐,一边念米兰达警告:“你有权保持沉默……”短短几秒,他脑中演完一出五十集黄金档连续剧,主角最后被判坐监四十年,悲剧收场,赚足观众热泪。
他怎么赔给他?难道问顾沉可不可以等一两周,让这个五呎二吋高的汽车人自己变得崭新如初?
看来他的水翼船娱乐项目至少今晚没机会实施。
顾沉用行动表达对她的不信任,卷起她袖子和裤腿一寸寸查看。
温士明继续夸张的惊呼:“9999,喔噻我第一次见,有钱佬连牌照都这样威水。”
顾其昭望着天花板,一脸无奈:“温sir你讲话要负责,我家从来是按时纳税的良好市民,几时有过特权?我哥在机场失联,我老豆急得差点中风,没办法才给长官打电话求助,温sir要是不想履行皇家警察保护公民的义务,就向上级打报告,何必朝普通市民发飙?”
温士明拿着张违例告票,啧啧叹:“XX1230,哟,车牌不错。”他又拿起另一张:“蓝宝坚尼!我的天,也不知我干一百年能不能买得起一只轮子。”
顾沅抬头看一眼顾其昭,委屈巴巴的说:“哥哥……”
顾其昭叹气:“大佬,要不要给你找个放大镜?”
一瞬间,顾沅在顾其昭心中的形象比微笑的特蕾莎修女更加圣洁可爱。
“哎呀,Cherry她胸大无脑,我和她解释她都不听,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啦。”
顾沉眼睛暗下来,立刻去翻顾沅的裤腿边:“哪只脚?”
“哥哥,都怪Simon,他被个大波妹缠上,就拿我做挡箭牌,那个女仔当我是他女友,就推我……”顾沅吸着红通通的鼻尖认真告状:“她还骂我是狐狸精。”
喽?又不是我把她脚扭伤。”
顾其昭挑眉:“你们工作辛苦我怎会不了解?实在对不住,不如这样,我诚邀二位,百忙中到我家在凼仔的几处小产业放松心情,本月万濠娱乐场开张,鄙人作东请阿sir吃叁头鲍补补肾水啦。”
顾其昭懒洋洋坐在长条沙发上,像被抽去了骨头:“不是吧温sir,CSP都这样谦虚吗?还是说皇家警察薪水一百年没长过?你们也学学的士司机罢工示威啊。”
顾沅又惊又怒:“你个赌棍就不要污染别人了好不好。”
顾沅想抓住他手:“我没事,医生都说不用……”
顾沉闻言沉默注视他,顾其昭向各路神佛祈祷,叁年了,顾沉必然不会仍像十八岁那样冲动,但他又猜测那双冷淡双眸后,是否正在思索如何敲断他的鼻梁,或者把他剁成块烧成灰,然后在他的骨灰上请张学友开一百场免票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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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顾沉活像个斤斤计较的汽车保险公司定损员,正审慎地检查一台事故车零件的受损情况。
黄督察在一旁打着平直的官腔:“士明,可怜天下父母心,顾先生也是紧张独身回港的儿子嘛,现在平安无事,早写报告早交差,何必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
他快要疯掉时,见顾沉再次轻轻碰了碰前挡风玻璃——顾沅的脸颊,眉头皱得能夹蚊子:“怎么弄的?”
“哗”一声,车门拉开,顾沉抬手遮住顾沅的眼睛,夜色中刺目手电筒灯光如匕首在车内挥动,顾其昭觉得他们好像被海警抓包的偷渡客。
温士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黄sir,荃湾事件搞的人心惶惶,我们在一线拼命,就是为了维护港岛治安,挽回皇家警察形象,如果下班后还要负责替有钱佬追踪失联五分钟的成年男性家属,干脆大家一起摘掉警徽去当私人保镖好了。”
“什么赌棍,没大没小……你还敢瞪我,你不信我带你去水晶宫,让你见识见识我怎么听骰——”
更让他汗颜的是,保险杠、机盖、车门和车后盖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新鲜刮擦,一边轮胎也出了点问题……而顾其昭连告诉他事故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当那个可耻的肇事司机,完蛋,他才应该用胶水把嘴黏起来。
“你别听她发嗡风——”
他脸上丁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温士明忽然咧嘴笑:“叁少爷,我虽然虚长你廿岁,但见识比起你们这种天天坐飞机谈生意的大人物真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