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寂静无声的夜里,弄堂里突然传来声音,让陆洲过去接电话。
陆洲正在刷题,他的语文和英语都是弱项,知道了特招失败后,他就迅速收拾好了心情投入了正常备考中,从小到大命运都不曾优待过他,他所获得的东西都是一点点努力出来的,一味怨天尤人,沉迷于情绪的抒发只会让事情陷入更加无法挽回的境地。
试卷上的英语单词看得他头晕眼花,听到弄堂传来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心头立刻涌上甜意,顾不得已经拆解了一半的阅读理解,走到浴室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下边的声音催促得紧,顾不得更多,只好匆忙穿上一双拖鞋就跑到了楼下。
炎热的夏夜,弄堂里有人在乘凉,坐在长板凳上,摇着扇子惬意极了,看到少年一阵风似的飞过,脚下还穿着拖鞋,不由得摇摇头感慨:“年轻人,越来越不像样。”
但陆洲的心显然已经飞了,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住得离公用电话近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背心,把话筒递给他的时候还在挤眉弄眼,“哟,这个月以来多少通电话啦?你还脸红个什么劲?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想当初……”
“老不正经的在做什么?人家年轻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有时间赶紧把门口垃圾倒一倒,省得每天闲下来就没个正形!”
“算了算了!这婆娘太凶,不说了!”
听见夫妻俩的拌嘴,陆洲憋着气从男人手里接过了电话,轻声对着对面的女孩说道:“馨馨,我是陆洲。”
那边传来轻轻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说到这里,她拉长了声音,“你刚才脸红了?”
少年矢口否认:“没有!”
“真没有?”
继续嘴y:“真的!”
“好吧,我还以为我的魅力无穷,光让你听到声音都能脸红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刻意压得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淡淡的遗憾,像是一把g子在他心间g来g去,浑身上下的痒意都给勾出来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给他下套,她就喜欢看他窘迫的,手足无措的模样,他都能想象到电话那端的女孩眯着眼睛,笑得像一只小狐狸的模样。但他无法抗拒,只能小声地说:“你没有自作多情……”
真是拿他没办法,无论什么年纪,一直都是这副打死不承认的模样。
宁馨微微一叹,眼中的笑意加深,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的天台能俯瞰整个上海最繁华地段的夜景,即便是最炎热的季节,这里依旧凉风习习,是绝佳的观景台,宁馨喝了点冰镇酒,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枕在阳台椅上,精神略微迷离,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要给他打电话。
她突然问道:“陆洲,以后你想做什么?”
陆洲愣了愣,竟脱口而出:“学习。”
她又发出了沉沉的笑声,“呆子啊你,学习能学一辈子吗?”
少年正了正脸色,严肃地说道:“当然是这样,活到老就要学到老,时代在进步,我们要树立终身学习的观念。”说着他又有些羞怯,语气也低了不少,“也要赚些钱,能养活……”说到这里他就没再继续下去了,不知是羞于启齿还是底气不足。
他渴望,但金钱从来不是他追逐的第一目标,而是他实现人格的手段。有些人的尊严感外化得很明显,比如杜薇,而有些人则将他的尊严感藏得很深,比如陆洲。
“养活什么?”她揪着这点不放。
“养活我自己。”
“还有呢?”
“我的家人。”
“还有吗?”
“还有你……”
“可是我很难养活啊……”她轻声叹息,一句调笑的话竟被她说出了怅然的意味。
少年心中一紧,眼眶不知为何竟然湿润了,心中酸涩难当,喉头哽咽,深呼吸了口气,才说道:“我会努力……努力学习和工作……”
“陆洲,这些目标都是为了其他人,那么你自己呢,你喜欢学什么?将来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努力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生存,为了所爱的人,这是很多人的生存状态,宁馨多数时候都会忽视这点,因为她的世界不是这样。
她追求芭蕾舞梦想,是为了她自己,她也有能力去实现这点,而更多人的梦想、喜好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提,就像编导所说的,生存本就不是理所应当的事,而是应当拼劲所能去争取。
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得陆洲有一瞬间的茫然,或者说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这是一个超出大纲的问题。
一辈子那么漫长,他们的阅历不足以支撑这么宏伟的构想,他们需要在一点点摸索,一次次失败中总结经验,而最终结果不过是看到了“不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为了不成为最讨厌的模样,很多人已经费尽了力气,更何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沉默了很久,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说道:“我不知道我想变成什么样的人,但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