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苏捷从侧门消失的背影,龚雅伶眼眶发热了,也没留意阎山青着门外人群解散。直至感到挂在臂上的衣服被他脱去了,她才低声道:「我恨你……」
阎山青静默看她良久,才平静问:「你还认为他有勇气的话,会选择把情感憋在心中?」
若知道友谊并不如想像中般脆弱,有谁会选择隐瞒至友?
苏捷从来都胆小;而一直替他出头、纵容了怯懦的,是龚雅伶。
鼻尖一酸,龚雅伶猛地回身拢进阎山青襟前,捏住他的衣服:「……都是我!」话一落地,便嚎啕大哭了。
阎山青一手抱搂着她,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发饰逐一除下,放在茶几上,让她的长发如瀑布泻下,才抱起哭成泪人的玉兔步入浴池中。
*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向阎府,车厢顶上牢缚着四个华丽的大木箱,全是龚雅伶的物品,而她人则在车厢内与阎山青面对面坐着。
他的目光只有流连她脸庞不去,彷彿别开了她便要从此消失。
她也看着他,却是打量、思量。
这个男人,跟她遇过的所有都不同。
弄湿了袍子,换了是别个男人也大概会生气。但若他跟其他男人一样,早该被她出水姿态迷得头昏转向,祖宗姓啥也忘个一干二净。但他头脑清晰,连撒娇也不管用。
更连回家的路程也待不了,便在苏捷眼前将我……
她的脸微微红了。
这个男人,没半分惜花之意。
但那也不过叫她无奈苦笑便了事,真正让她不满的是,他不守规矩,丢尽她面子。
别说没送过衣服,连指名买一夜也没有;忽地杀出来,用连我最心宜的张公子和夏公子合起来也追不上的价钱,就这样把人买下来。还不顾当红头牌的声誉,毫不犹豫让整个艺园上下都知道她出了乱子。
算哪根葱,把我堂堂一个当红头牌,如此胡闹马虎地买下……
她以甜美的笑容掩盖愠色:「阎少爷,能跟您回家真是太幸福了。雅伶听说,您是当今城中数一数二——」「够了。」他开口打断她,吓了她一跳。
「我看你不是开口闭口都是奉承的女人。」他没有提高声线,只是眼内笑意消去了点:「有问题便问吧。」
「看你不是」?你我才相识一个时辰多,凭什么看我是或不是什么人!
她轻轻拢了眉,忍怒好会才能平复心情好不发难,收起了过份的笑容:「我听说阎少爷是近年开始才富有起来的,好奇你到底从事盛行?」
绸缎、山珍海味、珠宝……也没听过哪家姓阎的。
「阎家是铁匠,本来打些刀刀锅锅的。」
「改当别的了吗?」
「也不全然,我只是改打些能赚钱的玩意。」
龚雅伶想了想:能赚钱的……
「兵器?」她提了提眉,他便含笑点一点头。她不解:「本来区区平民,怎跟兵家打交道?」
「家中长辈起初都极力反对,我便晚上偷家里材料造武器。好数次被发现几乎没打个半死。」他想起来了,「吃吃」笑了:「但各行各业也有白手兴家的例子,我就不信已有祖业的反而搞不好。
「一开始是和朋友一起,瞒着爹娘卖给保镳呀,兵卫之类的,后来渐有名气,老爹索性把家业全给我搞了。」
「那么吃力,造兵器就真那么好玩?」
龚雅伶从没对什么事物有这种所谓热情。
为当上头牌,她是很勤奋没错,但若换不来琼姨和客人的宠爱,她大概早放弃了。也不会逆谁的意去勉强尝试什么。
「能赚钱,何乐不为?」
「这么想赚钱是怎了?」
「赚钱买玉兔。」他轻佻笑对。她灵精的双目听罢往上一翻:「不想说就罢了。」
一个卖兵器的,土豪权贵通通巴结也来不及,女人他还会少?
也解释了为什么他面对头牌也能如此从容。
想到这,她忽尔记起了什么,含笑睨着他:「阎少爷似乎挺会疼女人的?」想到他厚大的手掌自如地游走自己的身体,她脸颊微微发热了。
那是一双熟悉女人的手。
把她脸上绯红看在眼内,他「哈哈」笑了,肘子搁在窗边托头斜眼看她,漫不经心道:「值得的女人我才疼。」
接上他耐人寻味的眼神那刻,她心脏跳了一下。
失措却维持着笑容不变,她不徐不疾答道:「那看来阎少爷认为值得疼的女人为数不少。」叫他碰一鼻子灰,一脸没趣。
龚雅伶的爹爹就只有娘亲一个女人,但她知道,有的玉兔会被接到已经养着四五只玉兔的大宅内,只供人玩个叁两月便被丢弃。
与主人情投意合的有很多,但被冷落又或害单思而死的,也为数不少。
虽同是龚家人,但娘亲的好命,是娘亲的,自己的命数又如何?
阎山青见她神情一时沉醉,一时凝重,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