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由于在山上耽搁了这么一阵,沛霖他们没能及时赶到山下的城镇,而是直接在山上找了块空地露宿。
他们身上剩下的干粮不多,就算是有,也被顾茂亭当成零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光了,平常就分不到什么的沛霖,这次只得到了手心大小的饼子。
“方才喝了人家那么多水,估计也吃不下饭了吧。”
闫芳怡阴阳怪气的说道,把剩下的一大块面饼塞进小儿子的手中,又把水壶塞进怀里,像是怕被沛霖偷走,牢牢的保护起来。
沛霖苦笑,一点点的把饼子吃掉。她早该想到小妈会借此欺负她,估计下一次喝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好在露宿在山里,渴了可以到河边喝水,把空空如也的肚子填满。
只可惜,水饱也解不了腹中饥饿。才睡下没多久,胃部的抽搐感让她醒了过来,正想起来再去喝点水,耳边却听到细碎的谈话声。
“要我说啊···就应该早点把她嫁出去,什么都不会,整天就知道吃干饭······”
是小妈的声音。
沛霖放缓了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顾耕寿吐出一口烟,语带不满:“没了沛霖,你以为她舅舅会让我们进他家大门,那个大舅子本来就不好对付,你现在就应该对沛霖好一点,万一她在她舅舅面前说我们不好,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你!“
闫芳怡心里一缩,想到了自己在府内和路上对待沛霖的态度,暗呼不妙。
老不死的东西怎么不早说!要是他这个做爹的稍微说上两句,她也会收敛收敛,假装对那死丫头好点,现在倒好,做爹的都默许了那么久,现在反而怪到她身上了。
“那你说怎么办?”闫芳怡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那个丫头心思多的很,肯定会狠狠告上咱们一状的。”
顾耕寿敲了敲烟袋锅,思索了片刻说道。
“那就只能尽快将她订出去了,万一他舅舅翻脸不认人,好歹我们手里还有点银钱,可以维持生活,”他斜眼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沛霖,“性子虽然不讨喜,好在长了张能看的脸,也能换多一点礼金。”
闫芳怡的脸上闪过贪婪的神情,打起了小算盘。要她说,还不如卖进勾栏院做窑姐儿,这样赚的钱还更多一点,也能让她彻底与他们一家人摆脱关系。
但是顾耕寿再怎么不疼爱女儿,也毕竟是亲生骨肉,选择把她嫁人,已经是最对起她死去的娘的决定了。
“我有一个同乡,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城镇做了个小官,年轻时欠了我人情,现在是该还的时候了。”
“你是说·····”
“我们去那个城镇,让我同乡寻摸一个有钱人家,看看他们收不收闺女做妾,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上路,先去那个地方问问情况。”
一想到能用沛霖换一大笔金银,闫芳怡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点头,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钻进被褥里睡下。
过了不知多久,沛霖才偷偷的起身。明明身处深山密林的野外,但是她后背都是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刚才父亲和小妈说的话,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楚明白,心也沉到了谷地。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父亲会把自己嫁出去换礼金,但是实际听到的一瞬间,她的心还是抽痛不已。
爹爹不满意自己是女儿,所以一直都忽视她,从未给过她一丝疼爱和笑容。小小的沛霖对此十分不解,甚至怀疑其他父女都是如此的相处模式。也是弟弟出生之后,她才知道那严肃的父亲,是会笑的。
母亲死后,对父亲的孺慕之心,也被她彻底藏了起来,用乖巧和麻木来伪装自己,对小妈和弟弟的欺负逆来顺受,只为能够吃饱饭,睡好觉,至于什么家人亲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属于她的,她也不去强求。
现在,她一直以来的梦魇变成了现实—父亲真的只把自己当作换取钱财的工具。
也许换个角度想想,嫁给大户人家做妾,也许是个很好的选择,既可以帮助父亲他们摆脱贫困,她也能安稳的生活下去,这对大家来说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但是·····沛霖脑海中猛然闪过白天那个男人的面孔,心头浮上一丝愧意。他给自己喂水,救了自己一命,如果她随意将命运交给别人来摆弄,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岂不是浪费了他的恩情。
即使自己做出牺牲,也不会有任何人感激和感动她做出的一切,父亲很快就会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小妈会开心的不得了,因为终于甩掉了拖油瓶,而弟弟也会庆幸没有人再和他分享食物了。
她决定了,老天爷既然没有让她死在那条山路上,那么就是给她一次机会——要为自己活一次。
正好现在大家都睡了,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沛霖听了一会儿其他叁人的呼吸声,确定他们都睡熟了后,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鞋袜。她的行李里本来也不多,小包袱里也只装了几件贴身的衣物,鼓起勇气从呼呼大睡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