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狼星动,南夷来犯,已过数年之久。
女缃仍能记得,当时沧海横流、时局动荡,她方才及位,文武百官尚且怨忿。是霍云主动请缨,官拜大将军,即刻南发平息叛乱,之后,却一直以戍卫边疆为由,未曾回京。
如今天下太平,狼烟不见,在太尉与丞相的辅佐下,她亦能勤政治世,还大周王朝一片盛况。歌舞升平,政通人和,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之时,举目四望只有幽冷死寂的未央宫殿,偌大的皇宫、蚕丝锦被、红烛摇曳,她终于明白失去了什么。
时至今日,也曾叩问内心,若能重来,她还会断情绝爱,踏上这条不归路吗。
会的。她想。
权势犹如禁果,一旦品尝,再也无法停止。她是在什么时候初尝甜头的呢,思绪如雨,飘飞到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却怎么也不明白,究竟如何爱上了可望不可及的宝座。
时隔四载,将军班师回朝,是在春蒐之时。趁周帝外出游猎,他如影子一般回到了王城。
影子,很熟悉的词汇。
她是前朝武太傅之女,髫龀时起,身旁就有影卫护身。旧历乾元十四年,她入宫选秀,便将影卫遗弃。朱红的宫墙外,徒留下一个不知归宿、幽怨浑噩的男子。
他就是霍云。
似一颗杂草,不知何时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虎帐中缓缓升起,从此平步青云,官拜车骑将军。那时候先帝尚在,女缃初次垂帘朝政,在一众人臣里瞥见那张熟悉面庞,差点失态地惊吓出声。
思绪如倦鸟归巢,回过神来之时,她已从猎场回宫,端坐于未央殿内。
屏退侍卫,独自在殿里前前后后踱步了许久。
摆驾将军府邸。她唤来贴身侍女,声调平静如常。
摇光应声,出门吩咐侍从备驾。她自女帝入宫便跟随左右,心思通明,回到殿内听差时,看着女帝平淡的脸色,低声道:听闻大将军喜好刀剑,收藏武器无数。
女缃停住,瞪她一眼。多嘴!又在殿内踱起步子。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出了未央殿,还未步入鸾辇,女缃命人将钩戈宫内的藏剑取了来。
剑体修长,古朴锋锐。上刻吴钩二字,剑柄上方凿着睚眦的雕像,凶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能跃出剑外。
鸾辇穿过朱雀护城街,又行了许多巷陌,最终在一处偏僻的城外郊区处停了下来。女缃回想起来,他才回京,还未更换府邸,原本是车骑将军,秩俸比二千石,银印青绶。然而,俸禄虽不多,也不至于住得这么荒凉。
差人去禀报府邸主人,女缃在外没有等候多久,就见一袭黑衣的熟悉身影跪在门口。参见陛下。他身姿依旧,即便匆匆一瞥,她也眼尖地扫视完他的身躯。同以前一样,他的身材令她很满意,宽阔的胸膛,窄实的腰干,黑衣紧贴身躯,勾勒出腹部肌肉的曲线。健硕且又成熟。
他们都已经而立之年,繁重的政务却使她平添了几分沧桑。此刻,她应该从他的眼里看见什么呢,陌生、臣服、恭敬、疏离,或者,是排斥。
抬起头来。语气威严却又平淡。
跪在地上的将军直起身子,依言照做。于是她撞进古井无波的深色星眸当中,什么也看不出来。是了,他从幼年起便不再表露情绪,他是死侍,要像一个死人,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所以至今他还是喜欢身着黑衣,那是影子需要的色彩。
女帝走向男子,躬下身,将手搭在他的双臂之下,亲自将他搀扶起来,不必多礼,都平身。
将军劳苦功高,若能早日告知朕回京之日,定当荣典相庆。女缃的笑没有了从前的明眸善睐,只剩下平淡与从容。
一边说,一边盯着他的脸。
男子微微侧头,不大自在地将手臂从女子手中撤出,是。
闻言,女缃不禁笑了,他还是那么寡言少语,不善言辞,真不知怎么在短短数年间擢升三品将军。
连句敷衍都不舍得给吗。说着,一手伸向步辇,摇光会意地将吴钩剑取了出来,放在女帝掌中。女缃没有将剑递给他,径自步入府内,回首,将军过来,其余人等在此等候。
众人领了命,退居门外。
霍云踌躇再三,终是尾随女缃而去。
一路无话地穿过两条抄手游廊,便直抵后院。一旁是后山,一旁是假石,中间铺满了花丛。她见此处无人能偷听到了,方才驻足。霍云也立时停步,定定地望向女缃。
女缃回过身来,轻轻地笑了。眼神夹杂几分促狭与调侃。霍云。
果不其然,向来淡漠从容的大将军脸上有了一丝动摇。半晌,还是偏过头去,一声不吭。
低低叹息一声,她走向男子,身体贴得很近。感受到男人身体在刹那的僵硬,女缃愉悦地将手中吴钩剑佩戴在他腰间。喜欢吗。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闻到一股檀香,混杂男子气息,有点醉迷。
回想起来她也很久没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