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碧玉初成

    一路上蹄声笃笃，追影加快了进度，赶到城中时，谢勍已经开始说起胡话。

    手起刀落，她的速度哪里赶得上人家，谢勍一记格挡应变消去他七成力气，肩颈上还是流下汩汩血痕。那边的人明显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秀手一旋就使来一枚暗器，占据他们的视线。

    追影有些无奈，怎么这给人办事还要有这么多掣肘讲究呢？

    傅七襄上前去扶住他，想要问候两句，嗯嗯啊啊半天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只得让追影将他抬到车上，带他回城就医。

    确认好他的安危之后，才放心离开。

    她当即就拍拍追影，叫他过去帮忙。追影是傅家护卫，只接受傅九渊的派遣。傅七襄使唤不动他，只能自己冲上前去，还没走到人家跟前，就被追影给拦住。

    金石铿锵声中，他们飞舞旋转，身影虚幻得傅七襄难以捕捉。却还是在末了，看见那长剑挥舞向谢勍的脖子。

    上回有劳你送我回来了，我本想去傅家给你道个谢，人还没进去，就被你霸道嫂嫂给赶了出来。谢勍边说边笑，有些漫不经心的自然亲昵。

    傅七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返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漫长许多。

    她不知道谢家的位置，想来想去只好找到城中最好的一家医馆，就此将她安置下来。随即从街边找来个小乞丐，打发了去谢家找人来照看。

    就好像战争中最骇人最令人紧张的，不见得是杀人喋血，也可能是硝烟之前，两军的沉默与僵持。

    天空是灰蒙蒙的，弥漫着未散尽的雾气。雾气从飘逸的窗帘下钻进来，似要将他们吞没。而久久掩盖不去的，是那未曾止住的鲜血。

    傅七襄没想到，追影竟然真的守口如瓶，只说那天在山里遇见一个受伤的村民，帮着送了一小截，车上才沾染了些血腥味，至于其他，一概不提。

    灯笼如繁星点缀在河水之上，仿佛银河倒悬。傅七襄伸手就要去捞其中一点星光，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制止。

    傅七襄不知道这一茬，还以为他的病一直没好呢！

    追影是傅九渊的人，今日之事想必也会给傅九渊报告，她不知道谢勍今天的打斗算不算秘密，只露出无辜的眼神，希望追影能够稍微润色一下，不要和盘托出。

    谢勍一笑：我身子还不错，死不了。

    如果不是好人，那之前大概也不会帮自己从几个流氓手中抢回那颗独一无二的石子了。

    花灯节繁乱人多，她想要去河边放个花灯，却在云碧买灯的间隙被人潮挤走。她不敢乱跑，只能和追影蹲守在大柳树下，等着云碧来寻。

    然而这刀光剑影始终还是耗费体力，势均力敌的双方对上了，谁先受伤，谁就成了弱者。

    恍然一瞬，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直接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些紧迫有些她看不透的杀意。下一瞬，她看见对方的长剑直直地刺入他的胸口。

    就这么浑浑噩噩又开心地，她等来花灯节。

    谢勍的事情算是没有透露出去，自那之后她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谢勍那玄青色的衣裳在这片翠绿中格外明显，每一次晃身腾跃都抓住傅七襄的注意力。

    那边的战况还未明了，受了伤的谢勍似乎也并未直接落入下风，他有些力不从心，却还是顽强抵抗着，不让那人得手。他们好像在争夺什么东西，一招一式之间尽是杀手。

    世界上最恐怖的，莫过于等待。

    他说着，道完谢就要走。傅七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留住他。

    云碧最受不住小小姐的撒娇，她本身就眉间似蹙非蹙，眼神若水，如今在摆出这么个姿态，更是我见犹怜。她有些心软，当即踩了追影一脚，叫他好生看着办！

    她远远望着他的方向，林中竹叶纷飞，被刀光剑影席卷成风浪。

    在这躲避与逃窜之中，那人的身影便慢慢消失在林中，只留下一个意识有些涣散的谢勍。

    她不知哪里来了一身力气，就往前冲。

    冬日寒凉，你就不怕着凉？

    傅七襄忽然松了一口气，笑得

    花灯节是她嫂嫂的生日，全家都要在一起吃饭。以前她年纪小，兄嫂总是要将她带在身边，及笄过后，她仿佛换了个身份，两人都渐渐对她放心下来，也准允她出去玩耍，只不过照例要带上随从，依旧是云碧和追影。

    她那么护着你，竟然放心你自己出来？他顿了顿，看看不远处那个死沉的面孔，哦，也不算自己出来。

媱说此人心机颇深，不宜深交。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是个好人。

    轻扬又戏谑，她一听就知道是谁。追影认得此人，没有上前阻止，只是站在安全距离之内旁观着。

    傅七襄起身行了个万福，向他表示花灯节之愿。

    她和班媱之间那套动作只有王府内的人看得懂，谢勍必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能用着最朴素的表达，抬手指了指谢勍，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与肩颈，意思是问他伤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