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参
想起宁安帝姬说不定也会为了夫君的体贴而甜蜜喜悦,漱玉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转念又暗暗叹息,不知道宁安帝姬现在怎麽样了,裴梦瑶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这手镯是陛下赏赐给你的?」
「对啊,陛下告诉我,这手镯叫作虾须镯。」
「这名字真有趣呢,是不是有什麽来历?」
「陛下跟我说,因为手镯里的累金丝幼细得很,才会叫作虾须镯,他说我的手腕很纤细,戴起这虾须镯格外好看呢。」
这群嫔御的一言一行也被教导得极为出色,说话时轻声细语,笑起来极为娇软,漱玉的脸色却是愈来愈苍白,紧握在手里的银针被汗水濡湿,一个不慎便掉在地砖上,滚动了几圈,针尖冷然映着曈曨,那光芒看着就叫人心寒。
漱玉听得出这些嫔御真心地爱慕裴梦瑶,一个年轻美貌,军功显赫,平易近人的帝王,的确是没有女子可以抵抗的。
然而,漱玉宁愿孤身坐在望舒殿里,也不愿意天天听到裴梦瑶的新宠的莺声呖呖,谈论着那原本只属於他一人的夫君。她们的年轻活力,天真烂漫,愈发显得漱玉是一株无人问津的残花败柳。
早在漱玉嫁给裴梦瑶之前,他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玩弄过,不论他如何努力改变以往的习性,终究是比不上这些嫔御的一心一意,身心只有裴梦瑶一人。她们可爱得像未经风雨的小白鸽,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而裴梦瑶将决定这张白纸上会涂着什麽样的颜料。
既然漱玉已经无法为裴梦瑶带来新鲜感,他只能寄望那麽多如花似玉的少女能够抚慰裴梦瑶在朝堂之上的疲倦。
茶茶弯身为漱玉捡起银针,漱玉神不守舍地接过银针,继续绣着梨花,却一连绣错了好几针。
漱玉好不容易才绣好一朵梨花,一个小阍寺便从竹帘外走进来,他向漱玉行了礼,说道:「启禀娘娘,岑芳猷和两位女医在殿外求见。」
後宫的宫规森严,嫔御每天必须在辰时前来请安,否则要抄写《女诫》十遍作为警醒。自从这些嫔御进宫以来,她们一直谨守宫规,不曾迟到,这还是第一次有嫔御迟到。
漱玉瞧了瞧雕花铜漏,岑芳猷不过是晚来了一刻而已。
他对这岑芳猷难得有一点印象,裴梦瑶似乎是挺喜欢她的,不过是入宫几个月,她已经由才人升为芳猷了。
岑芳猷的声音甜甜的,性情也相当活泼好动,因为她的家里是卖糕点的,她的厨艺也相当不俗,常常做些糕点跟一众嫔御分享。之前漱玉吃过岑芳猷做的珍珠翡翠汤圆,味道极为甜腻,应该很适合裴梦瑶的口味。?
杨叶垂金砌,梨花吹入窗棂,漱玉一边抚摸着刚刚绣好的梨花,一边跟落在窗棂上的梨花相比,心里想着这朵梨花绣得不好看,待会一定要拆下来再绣一遍,嘴里不冷不热地道:「宣召她们进殿。」?
那小阍寺退下之後,漱玉很快便听到竹帘外静下来,之後他听到有人在下跪,恭敬地道:「嫔妾岑芳猷,今天晚来请安,请贵妃娘娘恕罪,恭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另外两位女医也分别向漱玉行礼请安。
园林排比红翠,乳燕捎蝶过繁枝,漱玉放下绣棚子,在铺在面前的宣纸写了几行字,茶茶朗读道:「传贵妃娘娘口谕,岑芳猷和两位女医平身,岑芳猷为何迟到?两位女医因何事求见?」
岑芳猷的语气明显有点紧张,她道:「今天梁女医和赵女医为嫔妾请平安脉……确认嫔妾的是喜脉。陛下还在主持大朝,嫔妾已经派人向未央宫的宫人知会此事,并和梁女医及赵女医一同前来知会娘娘。」?
漱玉一手支颐,玉臂镂花金约,淡妆娇面,轻注朱唇,他静静地看着镂空龟锦背窗外,密叶荫荫,翠幄正深,碧波花岫小桥通,看起来好像什麽也没有听到。
茶茶刚刚准备启唇,漱玉已经回头在宣纸上写了几行纸,他写得很快,字迹却有点颤抖,两个字的笔划也写错了。
「传贵妃娘娘口谕,以後免了岑芳猷的请安,并有赏赐如下……」
一众嫔御告退之後,漱玉和茶茶一同在素馨园里散步。
日暖烟轻,太液微池,莺啭乔林鱼在藻,竹梢低映,粉桃花荫凌乱,不远处微风皱池光青碧,绿杨垂岸。
漱玉一直默不作声,闲折海棠看又折,玉手无力惹馀香,落得满身花影。
茶茶诚惶诚恐地道:「娘娘要是不开心可以告诉奴婢,太医令大人说过,娘娘的身体总是好不了,大半也是因为郁结在心。」
漱玉愁痕沁碧,苦笑道:「你侍候过云公子,又侍候过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虽然裴梦瑶有过怀孕的姬妾,但那毕竟是他在关外从军时的事,而且只是个无名无份的胡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嫔御有喜,意义自是大不相同,裴梦瑶想必会很高兴的。
这份高兴永远跟漱玉无关,因为他永远无法跟裴梦瑶生儿育女。
「娘娘对陛下的情意,陛下是明白的。」茶茶顿了顿,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