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日天不亮就下起雨来,不大却下个没完,九王陆存柘生母葛氏寅时末就接到了进宫的口谕。
来人是李时珠身边的大太监陈安成。
“贤妃娘娘月份正到不安分的时候,成日里腰痛的睡不着觉,听闻葛娘娘怀九王爷时也有过这么一阵子,贵妃娘娘想着,您许是有什么法子?就算没有,入宫陪贤妃娘娘聊聊天、疏解一番也是好的。”
葛氏领了谕,车驾刚到宰德门就被拦了下来。
随她入宫的侍女撩帘去扶她,低声道:“主子,是贤妃宫里的大太监。”
“我家主子已在宫内等候多时了。”魏有山笑着引路。
章泉宫依旧富丽堂皇,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宗均伟革职查办影响。
葛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在心里有自己的盘算,陆存柘如今办着宗均伟的案子,此次入宫怎么看都处境不妙,她早在观中留了心腹,若午时末自己还未出宫,就立刻往北疆传信,叫陆存柘珍重自身。
因着章泉宫主位有孕,殿内的纱帘都换成了细腻的材质用于遮挡夏日过盛的阳光,可现在本就阴沉有雨,这样的陈设无疑使得室内格外暗了几分。
有女子窈窕的背影立在紫檀绣案前,看不真切形容。葛氏深吸一口气,尽力显出关切的语气,道:“贤妃腰痛怎么还站着?要靠了软垫多歪着才好啊。”
那人回过身,发间斜插的凤钗流光溢彩:“多谢姐姐关怀。”
——是姜鸢。
“陛下有什么旨意。”葛氏见是她,反倒松了口气。
于葛氏眼中,而今内宫形势复杂,贵妃李时珠有位无权,贤妃宗滢前程未定,姜鸢则有权无位。
此时无论哪两位统一战线,剩下的一位都处境危险。
因着来传口谕的是李时珠的大太监,她下意识的以为贵妃与贤妃已然联合在一起,想先拉姜鸢下马。此番引自己入宫为的无非让贤妃出口气,多半是贵妃给贤妃的一份礼。
可贵妃的人、贤妃的殿,此处站着的是姜鸢。
那么至少此刻,内宫三位娘娘是站在同一边的,这一边——必然是当今陛下所在的一边。
“旨意谈不上,陛下只是想为兄弟做个媒罢了。”姜鸢笑得一派柔和,“九王眼瞧着快到议亲的年纪,若有了心仪的女子可不得抓紧些?”
葛氏应对从容:“北疆偏远,哪有那么容易啊。”
“姐姐还不知道吗?”姜鸢故作惊讶的用手中团扇掩了半张脸,双目圆睁道,“九王与宗家女因案结缘,已然相许终身啦。”
“案?柘儿正办着不是骠骑将军……”葛氏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骠骑将军宗均伟行伍出身,宗家子嗣不丰,唯一拿的出手的女儿就是已经送进了宫的……
“是了,就是骠骑将军的妹妹,本该站在此处的宗贤妃啊。”姜鸢印证葛氏心中所想。
「怎么会这样?」葛氏几乎要站不住。
巳时初,葛氏从章泉宫出来时天边终于开始泛晴,初秋微凉的风裹挟着雨后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主子。”侍女为她披上披风。
“快,回观里去!叫克胜即刻启程往北疆。”葛氏想了想,又取下左手食指的戒指,放在侍女手中,“只将此物交给柘儿,其余的话不必多说。”
姜鸢在章泉宫待了许久,直到用完了午膳、又歇了午觉,慢慢悠悠的写完了好几幅字,甚至叫了几碟子糕点并一壶茶,天都彻底暗下来才起身往摆了中秋宴的太和殿去。
步辇一晃一晃,却越走越寂静。
“宴歇了?”这本就是她的目的,宫宴上打量的眼神太多,那些笑着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真诚,让她觉得厌烦,她今日已经演了一出戏,再不想演第二出。
“大宴歇了,皇上在偏殿给娘娘单备了小宴。”李文英笑眯眯的答道。
姜鸢闻言忍不住也笑起来。
步辇停在偏殿前,宽阔的平台后是九九八十一阶汉白玉阶,奴才们都在阶前止步,姜鸢缓缓拾阶而上。
裙摆刚覆上第二个台阶,刚走过的第一阶双侧围栏就亮了起来,姜鸢忍不住回头去看。
光亮聚集在围栏顶端,细看下去旁边都有小太监缩在阴暗角落里。
「是磷火。」她看穿了这样的小把戏,旋即提起裙摆向上跑去。
浓绿色的光芒在她身后飞速亮起,越积越多,甚至要照彻皇城四四方方的天。
此刻的太和殿仿佛她儿时飞奔而过的旷野,那里的风自由恣意,成片成片的萤火虫会随着少女翻飞的裙角升腾而起,汇聚成总角之年甘美的回忆。
姜鸢终于胸膛起伏着站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
“喜欢吗?”陆存梧朝她伸出手。
他刚散了大宴,吉冠都没来得及摘,纯金制的二龙戏珠冠上硕大的东珠圆润饱满。
经纬交错的辑丝龙袍裁剪合体,衬得他整个人丰神如玉。
这是坐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