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可京城是卓凌的地盘，那些错综复杂的小道楼阁太过崎岖，江淮渡一只老狐狸竟然也跟丢了。

    转过一道急弯，卓凌惊愕地发现，那书生居然不见了。

  一道有些笨拙的影子，悄无生意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张脸……那张脸是陌生的，一张普通的清俊秀才模样。

    因为秦桑的警告，他不能在这里强行把卓凌掳走，可是下药……

    卓凌回头：“是你！”

    江淮渡站在楚月楼下，抬头看着黑暗中那排暧昧朦胧的红灯笼，嗅到了合欢花的香气。

    江淮渡悄无声音地用假身份租下了楚月楼对面的一间客房，守在窗边静静等候天黑。

    他腹中胎儿已成鬼胎，对于潜龙谱应该已无用处，天水一楼为何对他紧追不放，甚至语气之中，竟是早有准备。

    书生漫不经心地说：“卓少侠，你听说过长夜山的传说吗？”

    眼看卓凌就要命丧这一击，一阵凌厉剑风从天而降，逼得书生不得不回手防备

    书生手拿折扇，身着布袍，看上去有些穷酸。

    卓凌是暗影司出身，江淮渡一路上不敢跟得太紧，生怕又惹卓凌生气。

    可江淮渡很担心。

    可秦桑为何要警告他？

    他看到卓凌来到楚月楼，却也不清楚卓凌为何要来。

    “卓少侠，少年人都像你这般心急吗？”

    卓凌不惧不怒，沉着应对：“天水一楼，到底有何用意？”

    “长夜山……凌儿……别回去……这一生……都别回去……”

    可卓凌记得，他就是记得。

    他环顾四周坐了一会儿，不曾喝茶也不曾点客，就这样离开了。

    无奈只好次日再守。

    趁卓凌恍神的时候，书生折扇收拢狠狠撞向卓凌胸口大穴。

    楚月楼中，名倌洛寒京坐在窗前剪着烛花，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香炉中的木香。

    扇影剑风凌厉交错，秋雨绵绵凄冷入骨。

    书生轻笑一声：“卓少侠好奇了？”

    人找不到，江淮渡只能守株待兔。

    书生折扇轻摇，笑意盈盈：“卓少侠，天水一楼想放你多过几天逍遥日子，你却自己撞上来，那可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他太了解卓凌的脾气，那小呆子今天无功而返，明日必会再来。

    还好卓凌还是像以前一样傻，每晚都回来，坐在屋顶或者隐藏在树枝里，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楚月楼里的动静，因为不知到底在盯谁。

    “天水一楼另有打算。”

    熙熙攘攘的客人中，忽然走进了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

    那个小呆子虽然又呆又笨，骨子里却倔得要命。

    那是……那是武林大会的时候，凭空消失在人群里的那个天水一楼副楼主！

    书生不紧不慢地走着。

    江淮渡耐心地等着，等卓凌离开他就追上去。

    合欢花的味道与秋夜细雨并不搭衬，可他喜欢。

    以卓凌的性子，绝对不可能隐藏在暗处不出来。

    卓凌拔剑格挡，凌厉地杀向书生面门。

    秦桑在警告他？

    天黑之后，卓凌果然又来到了楚月楼。

    他知道，只要守好圈套，想要的猎物就一定会来。

    心口升起一阵寒意，卓凌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却听得身后一声轻笑。

    卓凌急忙握剑追了上去。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月楼的名倌洛寒京喜欢合欢花。

    卓凌很有耐心，他是一个沉得住气的猎手。

    江淮渡仰头看着在朦胧灯影中飘飘落下的雨丝，心里紧得发慌。

    卓凌一阵恍惚，耳边似乎响起了遥远的低语。

    这书生看着清瘦柔弱，下手却极为狠毒，招招袭向卓凌致命之处。

    江淮渡深吸一口气，他必须要赶在天水一楼之前找到卓凌！

    秦桑给他的消息还在耳边。

    楚月楼里出了什么事？

    卓凌出身暗卫，他若真的想躲起来，谁都找不到他。

    袅袅香气飘出窗缝，在迷蒙雨夜中悄然散开，传递着危险警告的消息。

    卓凌心急如焚地跟着。

    江淮渡微微苦笑，他却认真地向那个小呆子发过誓，再也不会骗人了。

    如果暗影司没本事保护好他的小呆子，那他只能把卓凌强行带回烟鸟阁，直到……直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为止。

    清瘦书生手中折扇忽然化作夺命利刃，冲着卓凌胸口而来。

    不行，他顾不得卓凌生气不生气了。

    卓凌一剑削落书生鬓边发丝，怒吼：“告诉我！”

    他逃离暗影司的监视跑到楚月楼，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他脚步轻盈，身形如影，一路远远地缀在那书生身后，只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