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友会通常持续三到五天,其中最让宾客期待的除了白天观赏各大家族的别庄,就是每晚共聚一堂品评才艺切磋。
杜氏将晚上的活动地点设在山庄中一处露天院落,四周茂密葱郁的胡杨树随风作响,中间一座半人高的木质圆台,高台里面空心铺满巨型冰块,地底机关巧设冰块融化后水流随着暗道无声流走。隔着一层木板,脚底冰块散发的寒气将夏夜燥热驱赶得干干净净,客人在上面行走落坐只觉通身沁凉舒适。
圆台上七十多张几案摆成三层圆形留出中间大片空地,以示本次只是朋友间平等聚会,没有身份等级的差别对待。东道主的初衷虽好,但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名门之后,甚至有王爷这种身份的人物,大家心里自有一番分寸。
用完晚饭后众人陆续入席,谈笑间看似随意找空闲位置落座,实际上各自以殷楚痕和殷游为中心选边站队,家族资望越高位置越靠前离王爷也就越近,身份稍次的不敢出风头,自觉坐到后面两层的位置。
林扶宵受殷楚痕邀请而来,按理说应该坐在殷楚痕身边,然而他陪殷游坐船观景相处了一整天,殷楚痕从头到尾没有派人请他回去。他不太好在这个时候突兀的舍了殷游走到殷楚痕那边,犹豫片刻后在殷游左手几案坐下。
他这一坐众人又有好戏看了,献王从前的旧相好盛桑音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公子同游,新相好林扶宵又跟殷游黏得难舍难分。众人对他们复杂微妙的关系产生了各种猜想,最后不约而同有些同情献王。
不管别人想,殷楚痕始终对众人精彩纷呈的神色视而不见,此时他坐在一方几案后,一只手撑住脑袋拨弄桌子右上角横着排列的三枚莹润玉环。这玉环用通体乳白的荆山玉制成,比手镯略小一些,表面雕刻有精巧的流云飞鹰,是杜氏为这次友会特制的图腾。
这种信物每年盛夏友会都有,每张桌案上只有三块,献艺者表演结束后若是博得看客青睐,可以赠送数量不等的信物以示喜爱。友会结束后将会按照几个晚上的信物总和,推选出一位获得信物数量最多的人,这种推选虽然没什么实物奖励,却可以让这人声名大噪,明城贵族公子们的结交示好也会接踵而来。
殷楚痕正赏玩玉环周身流畅的图案,一人站到他身侧,原本坐在右边的人连忙起身避开给那人让出座位。杜钰在殷楚痕旁边坐下,拿起桌案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杜某在这里落座,王爷不会介意吧?”
殷楚痕放下玉环,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只酒杯,低头看见莹白酒杯中盛着一抹玛瑙般剔透的红色酒水,“承蒙世子照拂,本王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有介意一说。”
这种宴会没有规定明说东道主必须坐在哪个方位,但是和其他人的座位一样,东道主的选择也往往有所意指。比如杜钰如今在殷楚痕身边坐下,众人立马忘了方才林扶宵无形之中贬殷楚痕那一道,揣摩起到底是杜钰个人与殷楚痕私交甚笃,还是代表着在朝堂中颇有话语权的杜氏站在了献王那边。
登上高台的人越来越多,半个时辰后七十多张座位全部坐满,接下来的流程无需主人家招呼,几个急于表现的公子小姐率先出列,一声知会后不消等待片刻,就有候在台下的杜氏家仆将他们需要的乐器墨宝抬到圆台中央。献艺者尽情展示自己的傍身技艺,有人表演弹筝吹埙击鼓吟唱,还有人当场写诗作画。
两个时辰过去,各有千秋的表演看得众人不断拍掌叫好,然而看完之后打赏玉环时又都十分保守谨慎。因为大家都知道今晚客人里有几个声明在外的人物还没有登场,默契地等待着那几个人出手,用精彩绝伦的表演将这场宴会推向高潮。
作为东道主,杜絮并不想跟客人们争先,所以等到在场的跃跃欲者试表演的差不多,她才整了整身上素白衣裙,吩咐守在桌案边的侍女为她取来一尾琴。
杜家小姐的才貌在明城也算小有名气,最重要的是她是本次宴会的主人家,当她迎着周围道道目光走到高台中央坐定,众人破例在表演之前就齐齐拍掌喝彩以示期许。
周围叫好呼喝声不断往耳朵里冲,盛桑音的心情却在杜絮出场之后越来越差,频频倒酒灌自己以缓解那种烦闷。杜絮此番不仅要表演祁吟修教给她的琴技,甚至在登台后面对他们二人的方向坐下,手里调琴试音目光却若有似无的飘过来瞄着祁吟修。
盛桑音端酒壶的手被人握住,另一只手里剩了一半的酒被祁吟修抢过去仰头喝尽。祁吟修将空酒杯搁在桌上,嘴唇泛着晶莹的水光,“别喝太多了。”
盛桑音正在生他的气,闻言当着他的面倒上第二杯酒,“不用你管。”
祁吟修察觉他情绪不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一时间无从开口劝解,只能在他撒气般倒好一杯酒后夺过来代替他饮下。
如此一来二去,没多久桌上酒壶见底却有九成是祁吟修喝完的。盛桑音依然冷着脸不和他说话,叫侯在桌案边听候差遣的侍女又取了一壶酒来,这次却没有再急着往杯里倒,只是放在桌上摆着。
不远处杜絮将两人的动作看了个完完全全,心思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