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后半夜,众人或喝醉或疲倦,在侍女的引路下陆续回到卧房休息。殷楚痕应酬了一天也感到疲惫,却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独自一人走到圆台旁边胡杨树丛中闲逛。
幽深静谧的树丛中每隔十步有一盏风灯散发着暖黄色微光,这是杜氏体贴入微,为了照顾客人踏月漫步的兴致而设。
半个时辰前,苏愿含羞带怯地询问殷楚痕,可不可以借用他的卧房沐浴。其中暗示再明显不过,如果此时回去,他恐怕会见到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少年赤身裸体裹在他的被子里。
虽然上午殷楚痕说过“今晚过来”这种话,但是一想到苏愿躺在他床上的场景他就觉得别扭,这种感觉就像看到当初在流月楼被他踹下床的伶人。苏愿不是不美也不是性格不讨喜,但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对。
漫无目的在树林中转了又转,前方隐约传来谈话声,殷楚痕本来打算绕道离开,不经意瞥到层层树叶之后那两抹雪白的人影,其中一人似乎是祁吟修。
殷楚痕挑眉,深深夜色幽静树林一男一女避开人群私会,盛桑音还不在旁边,要说这两人清清白白他绝对不信。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往前挪了几步,借着一棵枝叶茂密的胡杨树挡住自己整个人。
本来想看看那边有什么猫腻,结果当他靠近的时候两人已经说完话。杜絮似乎哭了,抬袖抹着眼泪慢慢往树林外面走,祁吟修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目送她离去,杜絮落寞孤单的背影透着几分可怜。
殷楚痕不屑于在别人身上浪费什么同情,眼见寻不到想要的乐子,脚步一转打算去别处逛逛,忽然见一道红影走到祁吟修身后。殷楚痕的兴味又被挑了起来,很明显盛桑音也看到了刚才的场景,他倒要瞧瞧祁吟修要怎么收场。
盛桑音在后面站了片刻,见祁吟修的心思全放在那抹越来越远的白影上,对他的到来恍然未觉,顿时觉得十分憋闷,没好气道,“你要是舍不得,干脆追上去算了。”
祁吟修收敛目光回过头,叫了一声“桑音”,习惯性上前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盛桑音却往后退开瞪了他一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祁吟修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愣了一下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被盛桑音一扬手用力挥开,“你和杜小姐真是郎有情妾有意,既然相互喜欢,那就在一起好了,做什么摆出一副苦命鸳鸯求而不得的样子。”
祁吟修听出对方误会了他和杜絮的关系,虽然盛桑音满面怒火每个字都咬得又顶又冲,他却仍然保持一贯的冷静温和,如同一潭能包容一切情绪的清水,“我没有和她互相喜欢。”
盛桑音只当他在骗人,醋意上头拔高音量反驳,“她弹琴的时候你看得那么认真,目光一瞬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还说没有互相喜欢。”
祁吟修这时才明白席间盛桑音为什么生气灌自己酒,他没有向别人啰唣解释的习惯,却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对方说清楚,“她的琴技是我教的,一别经年再次听到所以听得认真了些,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她。”
祁吟修说得字字真诚,盛桑音信了他对杜絮没有别的情愫,但心里的委屈还是挥之不去。祁吟修探手抚摸他的脸,他一扭头往旁边躲开,闷闷道,“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休息,别的事明天再说吧。”
刚转身走了两步,祁吟修默然片刻追上来从背后拥住他,一手圈住他的肩膀一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揽在怀中。
大约祁吟修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消气,只能轻叹道,“别生闷气。如果你想知道我和她的事,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盛桑音的情绪就已经消散了很多,等到别别扭扭问完两人那段过去,他身上半点火星子也没剩下了。
祁吟修年幼时,父母出门经营生意遇到山匪劫财劫色,双双死于乱刀之下,不算殷实的家底被趁火打劫的一群家仆席卷一空。
祁吟修没钱度日,只好凭借十多年来母亲教给他的诗书乐理到处谋差事。几个月后的某天,他在茶楼中弹琴时,三个喜欢男人的公子将他围在中间动手动脚。杜家夫人刚好和朋友一起在那家茶楼闲谈,见他与自己一双儿女差不多年纪,心生怜悯将他带入府中,让他教杜钰和杜絮弹琴。
原本杜夫人已经托付朋友给他找一个可靠的行当谋生,但半个月下来,看起来不苟言笑的祁吟修却与杜家公子小姐相处得相当好,尤其是杜絮,每天大半时间都在琴房向祁吟修学琴,琴技进步得比之前名家大师教导时还要快。
杜夫人见状便不打算将祁吟修送出去,腾出一间客房请祁吟修正式做了杜钰和杜絮的师父。祁吟修感激杜家对他的恩情,一面兢兢业业教导杜家两兄妹,一面勤加练习对自己的诗文琴技精益求精。他将杜家看做恩人将杜钰杜絮看做朋友,却不知朝夕相处中,杜絮少女怀春早已对他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恋慕之情。
杜絮快满十六岁时,与明城一户世家公子的婚期将近,向来事事听从父母安排的杜絮忽然将自己锁在房中不见人。杜夫人几番安抚,杜絮才哭着告诉母亲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