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大家对我的卖力心有戚戚,不愿意附和导演。
之前找我问挨打经验的小孩倒是眼露关怀的来到我身边,对着我这个惨不忍睹的屁股无从下手。
说起来他好像和我差不多大,一直叫他小孩好像也不大妥当。
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便打趣道:“怎么样,是不是和你的屁股有得一拼了?”
“我爸爸很少打我这么重的!”
说得好像我经常挨这么重似的。就在我以为气氛又要冷下去之际,他开口了:“那个,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屁股现在的样子。”
额,其实我要看还是可以的,但我确实懒得起身了。
“那就麻烦了!”
他掏出手机,拍了照,然后把照片递到我面前。
“喏。”
我是被抬上床的,所以姿势比较随意,照片上和我那青紫肿胀的屁股一样显眼的是那从胯间录出来的鸡鸡和睾丸,为一场本应是家庭伦理惨剧的照片平添了几分艳色。
“我觉得我应该换个姿势趴着。”
“没关系,我们不会嘲笑你的,大家的鸡鸡都已经走光了。你现在动一下,屁股会疼好久的。”
三折肱而后为良医了属于是。我也没打算和我屁股过不去,算了吧。
但导演万万不敢这样把我送回家,虽然作为主演跟团拍摄几个月都是正常,但拍摄地点在江市,应该也没有不许我回家这种说法吧。
反正导演不知从哪搞来了药膏,他大概没有儿子,不懂得儿童皮肤的娇嫩,很粗暴随意的就给我抹了一层,幸好其他人看不下去,接手帮我仔仔细细的搽好,肿块也一一揉散,虽然整个过程不亚于上刑,但好歹是让我在我爸来片场接我的时候能够站起来。
“怎么又拍打戏?”
他肥胖的身躯显得气势很足,但可惜大金链子太耀眼,抹杀了他的一切气质。
“我自愿的,爸爸。”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了声:“好吧!先别穿裤子了,我们回家!”
这就属于废话了,我哪还穿得上裤子啊?片场基本都把我看光了,所以我再怎么害羞也没啥意义了,只是离开片场到停车场那一段路,真正是让我心惊肉跳,幸好老天眷恋,没有人。
车自然是顶好的那种,牌子我不知道,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但我老爹应该不会买坏的。后座很宽敞,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专门为我买了这种后座宽敞方便趴着的车子。
毕竟某种意义上,我们家的“第一笔金”,可是我“卖屁股”赚来的。
这姿势我太熟悉了,虽然舒服,但总归是内心不安,像是没有依存感,就好像我和父母。毫无疑问是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但似乎我们所理解的爱,都不那么纯粹,或者说,都不是对方想要的爱。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爸爸,今晚我可以吃你做的鸡蛋汤吗?”
“哎呀,小贝,爸爸好久没做过了,已经生疏了。”
“那妈妈做的青椒炒肉呢?”
他没回答,那大概率是不行了。如果这是漫画的话,我眼睛里的光应该会暗淡下去吧。
“家里已经雇了厨师,你想吃什么都行。”
可是我并不认识厨师,我只认识你们啊!
“辣椒炒肉还是算了,你养伤不适合吃这个,我回去让他给你做个鲍鱼汤之类的,好好补补吧!”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代沟,也许如果我说我不想演戏了,他们会犹豫片刻然后答应。但我没有那个勇气,也许穷人都很害怕失去吧。
富有的是物质,可精神呢?我不知道。
“爸,我不想去江市一中了。”
“嗯?为什么,那可是市重点。”
“就当是我提前来到的叛逆期吧!”
“啊?”
“我想去一个平凡一点的地方。六中怎么样?”
“你这孩子,真是好笑,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想着返璞归真了。”
我没有继续说话。
见我不说话,他大概以为我累极睡过去了,于是打开车载音响,放些柔和点歌曲。没想到出来的确是昆曲。
我知道那是叫《牡丹亭》的,因为我爸以前确实很喜欢听这个,但最近很少见他听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
这下我真的有点困了,眼前开始模糊,在我睡过去之前,似乎有一句唱词刻进了我的骨子,让我一辈子难以忘怀。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如果不是韶光贱,姹紫嫣红会这样开得明艳吗?就好像如果我也是我爸那个年纪,我们会不会相互理解呢?
牡丹亭,杜丽娘,汤显祖,你们能给我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