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早早地就躺到自己的床上,脑子里仿佛有千万根针戳来戳去,耳朵里嗡嗡作响,新换的柔软床单刀刃般锋利,刺得他翻来覆去不能安枕,却也不敢翻身害怕吵醒姐姐。
而姐姐夏无瑕此时与之完全相反,躲在床帘里盖着温暖的棉被侧身好心情地拿起手机划来划去。
撩拨了自己的亲生弟弟,把他暗潮涌动的心湖掀起巨风大浪,让他心难安意难平,不能做不可做的事偏偏让她做了,想想就觉得很是刺激呢。
至于之后会怎么样,谁管那么多呢?反正马上她就要去打工了,也不会回来了,他以后怎么发展跟她夏无瑕有很大关系吗?
夏无瑕是遵守规则的利用者,同时也是利用规则的越轨者。她用禁忌与无意识将自己从这场处于道德不利地位的谋杀凶案里摘除,并且站在这无风无雨的高处清白无辜地欣赏着受害者的狼狈。
第二天夏瑜就试图安慰她失恋的事,被夏无瑕看白痴的眼神看过几回就没再提了,接下的这几天也如夏无瑕所料,与她说话时总是莫名其妙地脸红,温习功课时经常走神,回答父母问话时又常常心不在焉。
有关这种情况妈妈已经问了他好多遍了,可他都是“没事”“没事的”“过一下就好了”之类回答。
问不出什么于是转而问起了夏无瑕。
“你,知道你弟最近怎么了吗?”
“我哪知道他啊,奇奇怪怪的。”
夏瑜用攒来的零花钱也没换来几天与姐姐呆在一起的欢快日子,反倒是整个人都阴郁了不少。像是墙角的一朵花因为连续几天的暴雨在雨停后变得焉了吧唧的。
“姐姐就要走了吗?”
“是呀。”夏无瑕眼里难得有一丝笑意,“明天的车。”
“你忘了吗?”
“哦,好的。”
得再说些什么,不要让她们两个人坠入一片静默才好,夏瑜这么想着,他心里有种恐惧在无声地尖叫。然而却是很无力的,他什么也说不出,好像他的唇舌喉咙身体所有器官都被黏合在一块了。他头脑发胀,他面对她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到。好像他只是她的一块面目模糊的血肉,只需任凭她处置就好了。
“等下。”
夏无瑕忽然靠近他,在他躲避不得的唇角边缘轻轻擦了下,酥麻的电流流过,他浑身一僵,偏了下头,她的手指便碰到了他的下唇瓣,似乎还加大力度按了下,很隐秘的动作,近乎错觉。
夏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然后才慢慢抬升,在她的鼻尖处停了下来。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得出这个结论夏无瑕很是愉悦。
“你嘴角有东西。”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低低地说了声,“哦、谢谢,姐。”
空气之中好像有什么在烘焙,夏天台阶上绿油油的苔藓,雪野融化凝留的一丝水渍,男欢女爱后酝酿的腥甜气味。
一定是太奇怪太无所事事了,心底才会有道低低的声音浮现在骨骼肌肉里被他所获知——我想和你在一起。
而就在大脑的每根神经再一齐念了一遍后,他忽然感到心口难言的爱强烈起来了,好像是耳鸣,实则是有什么东西与心脏一起怦怦然起来——他怎么就感觉此刻他比以往都要爱着她了,也因而他忽然莫名其妙就感伤起来。突如其来的。
然而在这温热粘稠的气味里,他和她仅存的一点血缘关系还留有着呼吸,多余而无谓、但却很有必要地提醒着他,该理智了。可是理智却是很痛苦的事,要把体内的所有情感和情绪都排空。天呐,为何要让他做这些痛苦的抉择,他宁愿满是情绪,成为情感的怪物,一生以情为食,浑浑噩噩也所谓。
“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一定是月光照破夜空的幽亮的洞,历经万年沉淀着的夜一般浓稠沉重的情绪轰然崩塌——破碎,破碎,空气被撕裂。他猛然惊醒。大汗淋漓。
“姐、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他不明白自己这之前有没有存在侥幸与她表白的冲动。但是幸好没有。
夏无瑕挑眉,双手抱胸,目睹着他因为收敛不住情绪而近乎狼狈的落荒而逃。
“无瑕,”就在夏瑜离去后,妈妈喊住了她,“姥爷给你做了些坛子菜剁辣椒,我帮你包好了,你带回学校吃吧,”停顿了下,她又继续道,“也可以给你的舍友吃吃。”
夏无瑕轻微皱了下眉。
“……要不是你姥爷非要我给你,我就自己吃掉了。”
“妈,我知道了。”她目光随意地落在她的脸上,既不不冷淡,也不热情,“替我向姥爷说声谢谢。”
“那……”妈妈还想说些什么。
夏无瑕目光合拢了些,落在她淡褐色的眼睛上。
“没什么,你快去睡觉了,都这么晚了。”
刚说完这句她又矛盾地补充道:“明天九点的车是吧?”
夏无瑕点头,然后两个人都很是沉默了。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