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痛苦,叫做望而不得;还有一种痛苦凌驾于该种痛苦,即是得而远之。
守着一个完全忽视你存在的心上人,与轰轰烈烈的期冀相比,当真是聊胜于无罢了。
越馨见姚衍不答,怔怔地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姚衍,像要把姚衍嚼碎吞咽般地渴求着。
“我们和离吧。”姚衍带着无限的疲惫,说出了这句他在内心咀嚼万千、不吐不快的话。
越馨登时如遭雷墼。
她颤抖着,眼眶猩红,咬着牙:“你当真?”
姚衍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堂堂正正地看着越馨,目光中没有一丝留恋:“是的。”
他没有再多说,没有说这五年来对她的恐惧和厌弃。每分每秒、每寸呼吸、每次接触,都让他生不如死。
如果说姚太守过早地阉割了他对美好的一切向往,那么越馨则是那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姚衍再次闭眼躺了回去,背过身去。
越馨剧烈地颤抖,涕泪横流,她狠狠地咬着嘴唇,殷红的血液不断地流下,滴在了毛毡上。
那是成亲时,越馨亲手绣的毛毡,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此刻甚是讽刺地嘲笑着她的心血。
“你想得美,你我这一纸婚书定要困得你生生世世,你做梦都别想逃离我!”越馨呜咽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啸而出,将屋内所有精心挑选的摆设碎为齑粉。
哪怕她如此盛怒,她也没有伤姚衍一分一毫。
一旦把一个人奉若神明,就有了致命的软肋。
越馨发了狂,一路见人就杀,见物便毁,全然不见之前温良恭俭的少奶奶样。
她癫狂而去,大笑着消失在白青的视线中。
白青暗自松了口气,他为人父后,多了几分筹谋,少了些许莽撞。
他知道,只要姚衍还活着,这越馨就不会明着对姚家不利。
但有些事,知道了就必须做出筹谋,不能再保命要紧。
因为他白青,再也不能像个无知的少年般以吃为信仰了,他忠诚于时光的赠予和随之的蜕变。
临近汴京,月黑风高,窸窸窣窣的树林互相撕打,拉扯出诡谲的追命之音。
来者伸手无形,如从地狱来的幽冥,赵宇酋在刀光剑影的战场,无数生死的罅隙中,已经锻炼出了狼一般的嗅觉,他下意识地滚落下马,迎面一道犀利的月光裹挟排山倒海之势屹立于眼前。
“别来无恙。”
赵宇酋看着眼前人,那个人曾在无数午夜梦回中朝着他撕心裂肺地哭喊,他的内疚之情无处遁藏,只能化作常年累月的征战,驰骋沙场,救赎的却是自己。
“你还活着?”所谓近乡情怯,赵宇酋的心登时被无形的力量篡住,堵在胸腔内,挤走呼吸的空间。
蒋溪沉默不语,他曾设想过与赵宇酋重逢的场面,他曾发誓一定要将赵宇酋粉身碎骨。而当他逃离那一寸方井,迎来更广阔的天地之时,一切往昔与今日之景,登时焕然一新起来。
赵宇酋不过是个听话的刽子手罢了。
一个忏悔的刽子手在须臾三年间脱胎换骨成了国之利器,天下无人不赞赵将军的赤心报国。
蒋溪浪迹于江湖,和解于红尘。
“我不杀你。”
阳山大会后,布衣派名声大噪,却在大噪后堙灭于江湖。
羇旅漂泊的布衣派如昙花般,绚烂于世,又消失不见。
坊间有各种传闻,布衣派只有蒋溪活了下来,剩下两位弟子皆死在了大战中。
传闻蒋溪浴火重生,成为新一代霸主,却无所事事,担不起惩奸除恶的使命。
对于蒋溪而言,坊间传闻远没有内心的忠诚来得重要。从李可爱建派到润物无声的信念传递,无不在告诉蒋溪天高云阔和随心自在。
赵宇酋难以置信地看着蒋溪,刀光剑影杀不出七尺男儿一滴泪,负罪的内心因为释然压抑不住地流泪不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于国于百姓还有用;若是你做出对天下不义之事,我势必第一时间取你狗命。”
赵宇酋点了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蒋溪:“攘外安内,你们和阳王之间难分胜负,我可助力你们清除掉那狗皇帝。”
赵宇酋神情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轻易地被蒋溪看透,那在陈度宗眼中,岂不是炳若观火?
“谁当皇帝,还不是你说了算?”赵宇酋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