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澄清透明的酒液被放在灯笼底下,沈濯晃了晃杯子,隔空缓缓从酒杯里倾下酒液。浓厚馥郁的酒香稀稀拉拉弥漫进空气之中,烈酒入喉,剩下尽数散落到衣襟,将大红色的婚袍打作了深红色。
提酒题千杯。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暗处有人拽住吴茱萸将要迈出的脚步,回头看去,却是同样身着红袍的林惊云。
他今日用凤冠束发,面上薄薄一层脂粉,整个人更显妖冶。
林惊云笑意盈盈道:“吴大人,这是往哪里走呢?”
吴茱萸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如实相告:“若再喝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
说话间又有人凑到沈濯眼前邀他喝酒,却被随身小侍给拦了下去。
林惊云掀开眼皮朝着那人方向瞥了几眼,按下吴茱萸的手笑道:“吴大人不要担心,沈濯虽然疯,但也是个知分寸的,他会乖乖与杨小姐完婚的。”
然而这话听在吴茱萸耳朵里却并没有多少信服力,吴茱萸欲言未言,目光落在眼前人的婚衣上。
林惊云知他心中所想,却只是笑:“不过一介残躯而已,吴大人不必为我担心。”
第34章 往事随烟去
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
轻寒融绣幕,从此颂宜家。
掀开红盖头,露出红绢软缎下那张娇艳漂亮的面庞,沈濯醉了一夜的酒霎时间清醒不少。
想来眼前这位模样堪称万里挑一的女子便是望台候的膝下独女了。
手僵在半空,洞房中精心布置的龙凤烛噼里啪啦爆起几枚灯花,杨蒹葭顶着一头繁重珠饰仰起脖颈对他笑了笑。
朦胧里她的双眸眉宇影影绰绰和另外一人重叠在一起,看得沈濯眼底的光挣动几分。
蜡炬迎鸾凤,笙歌夹路看——
“一拜天地!”
厅堂内诸人皆噤了声,一对璧人缓缓步入堂中央,撩袍、跪拜。
“哥哥,将来你会娶什么样的女孩子?”
洞房里烛火攒动,红绸金丝帷帐随着两个身影晃悠悠发出一阵珠翠碧玉的碰撞声。
喘息声从账内纠缠着传出来,里头半分欢愉半分痛苦。
林惊云拣了片烤馒头叼在嘴里转头揉揉他的脑袋:“娶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晃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咽下花白的馒头片,“要那样粉妆玉砌、还聪明伶俐一些的,倒不如——娶你这样的?”
沈濯登时涨红了一张脸,胡乱抓了片烤羊排塞进嘴里,扭头不肯说话。
夜里风大些,一不留神被撞了个满怀,忍不住闭了眼,打一个大大的喷嚏。
两人一面吃一面聊,枯坐在房顶,远远眺望过去,正有一户人家操办婚宴,悦耳的笑声和鞭炮声隔了几条街巷也听得一清二楚,火红色的灯笼如天上长庚星,照射在六殿下的双眸之中,如露亦如电。
锦帏浑似画,绣幕不知寒。
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离得近些可以清楚看到他身上长年累月积累而来的细碎伤疤,杨蒹葭呼吸一滞,垂眸颤抖着手攀上他的肩,摸到湿漉漉的汗珠;早上画的精致妆容被眼角的湿润冲淡一些,她侧过头去,看着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二拜高堂——”
新娘小心翼翼在旁人的搀扶下转了身子,珠玉罗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两个人看起来天造地设一对,堂下喝彩之声不断。
咬断嘴里的叉骨,孜然的香味溢了满嘴,沈濯后知后觉地要以牙还牙,遂拽住林惊云的衣袖笑嘻嘻说:“哥哥,那你好不好奇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恰此时远处燃起了爆竹,秋日夜里天高水阔,纷纷而落的爆竹纸如飘散的大雪,一阵鞭炮声接着一阵,沈濯的声音被彻彻底底盖进土里,林惊云偏过头疑惑看他,后者玩心大起,丢开手里啃了一半的叉骨架:“哥哥,你先闭眼。”
林惊云于是依言闭上双眼。
烟花在半空中炸开一片如昼亮意,少年人不识天地厚,理直气壮地凑到身前,呼出的热气儿打转着飘散到天边,快要迷了沈濯的双眼。
温柔而凛冽的烟花如一层薄幕,将两个小小少年笼罩在万般缠绵光芒里,唇瓣一触即离,连稍稍浅尝辄止的勇气也在刹那间瓦解,沈濯磕磕巴巴转了身子,嘴巴好不争气地瓢了:“我、我谁都不要,就只要娶哥哥这样的——”
哗啦。
“夫妻对拜!”
男人停住了动作,虚虚扶在她身上,额上一滴汗珠几经辗转滚落在榻边,杨蒹葭粗粗喘气,她胡乱拢了一把身上里衣,掀开眼皮好笑地看着他,“夫君,您这副鬼样子会叫人误以为你身子不行?”
沈濯冷哼一声,意兴阑珊放开她,翻身下床,略略理了下衣服。
身后女子随着他的动作起身,慢条斯理地笼了笼散开的发髻,盯着他的动作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