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美吟罢嗤笑一声,放开发梢,将壶中烈酒一饮而尽。
“——他连独处时都是这样矫揉造作的吗?”霍冬星君王霍冬斑一张脸隐在暗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侧首问身边的黑羊先生。
“启美惯来如此。”黑羊在黑暗中淡淡答道。
“精致优雅,不是挺好的吗?”狐弗不满,看一眼此刻池中赏心悦目的画面,“啧,你们不懂。”
“——我看他像是为情所困。”
“扯淡。”新王和黑羊先生同时摇头,嗤之以鼻,“怎么可能。”
余烬项目组的骨干成员荷枪实弹,悄声伏在启美私人院落深处;黑暗中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品评,浑然没有漏夜私窥他人入浴的罪恶感。
“他在热水中血液循环和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加上又饮过烈酒,应该不会在温泉里待上太久。”只有许时徽沉着冷静,无心八卦;他盯着远处烟视媚行的启美,便如看一桩木头,“他马上就要微醺,不一会儿应该就想出来了。”
“——先生准备好了吗?”新王侧首,看向黑羊。
“我便随时都可以。”黑羊轻声应对。
好。
对危机毫无察觉的启美,此际还掬水月在手,顾影相盼,风雅无边。堪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玉卢山已无风雪,月朗风清;启美在水中停留多时,终于觉得酒劲上头,一阵晕眩。
他捧起泉水抹了把脸,单臂撑在池边,就要去捞刚刚抛在岸上的小衣。
岸上竟空无一物。
启美湿漉漉的手攀在岩石上,心头一惊。他脑中刚刚还萦绕的风月气氛轰然散尽,猛地抬头,瞳仁一缩。
谁……
他来不及开口,几道黑影骤然而下,大力拽住他□□的手臂,蛮横将他从水中朝岸上一拖。
“——放肆!!”启美被热泉泡得微红的肌肤乍一接触到岸上冰雪,战栗不已。他口中脏话尚未骂出,忽然就有人从背后绷直了一道白绫,沿他唇际狠狠一勒,绑住他口舌,叫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妈的。谁?!叛党吗?事务长口塞白绫,愤恨不已。
他没来得及看清悍匪,就觉得一袭厚重大氅劈头朝他扔过来,拢住他头脸和热气蒸腾的身躯,叫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氅外面朗朗地传来:
“雪夜风寒,把他裹紧一点,小心生病,引来后患。”
启美闻及此声,心中一颤。这是……
这是——
他讲不出话,口中尽是呜呜的声响。衣物包裹中他什么也看不见,手臂被人强行拧了反剪在身后,宛如菜市口待斩的死囚;片刻之后,他双脚忽而离地,赤条条的身体被训练有素的一帮悍匪裹好抬起来抱入房中。悍匪在屋内七拐八拐,选了半天位置,最后扑通一扔,还是将启美扔回了自己床上。
启美盛怒之下,浑身颤抖不已。他在床上用力扭动几下,忽而感觉到有人跪上床榻,朝他这边倾来。
启美一顿,感到那人大手覆上自己头顶,掀开了挡住自己视线的一袭大氅。他双眼发红,与那人四目相对。
——启丞,是你。
果然是你。
是他,又是自己——启美感受对方的温度覆于自己额上,真切觉得那是另外一个,活生生的自己。
你好大的胆子!启美怒目圆瞪,震怒之下,眼中又渐渐盛满了泪水。
“……哥哥。”黑羊眼睫低垂,唤了一声,抬手轻轻为他拭去了眼泪。
启美呼吸急促,倔强想躲开黑羊的触碰。而他终究没能躲掉,只因候在一旁的狐弗眼疾手快,在他身上扎了一针镇定剂。
黑羊手指拍拍他,不带表情。启美脸上的愤恨在镇定剂作用下逐渐消失,眼神怔怔,终于赤着身体颓然倒在对方怀里。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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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个家族部落送来的幼童们陆续上山,刚被叛党与海盗星号摧残得乱七八糟的玉卢山,此刻稍微有了一点欢声笑语。
稚子们从来不知大难临头,见得玉卢山上的华服美食、祭祀法器等新鲜玩意,只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四五百名等待献祭的小童齐聚内务局,在年轻干事的指引下试穿着仙童祭当日要换上的衣服。
内务局的人怕幼童顽劣吵闹,特意备了玩具与零食在一旁哄骗。这一日玉卢山难得风清气正,日光明媚。融融冬阳下一群肉团子被神族干事用热水认真拭去了脸上泥污,梳齐板结的头发,换上锦缎丝绣的新装;平日里要饭似的一帮泥蛋子小孩,如今一个个粉妆玉琢,惹人喜欢,真正有了几分“仙童”的模样。
孩童们三五成群聚在阳光下,举着此生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嬉笑着在内务局大院里跑来跑去,雀跃不已;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亲善友爱的暖心画面。
“启美事务长”头戴威风凛凛的金冠,领着几位随从翩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