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跟我说那些汉人才听得懂话,我只问你,该怎么动手?”哈撒侧过身,换过一个舒服的姿势,斜眼问道。
此刻已是夜晚,帐中篝火明亮,宁王的眼中光彩熠熠,即使是劲敌也感慨他气度,情不自禁的跟随他话中指引。
帐外之人离得极近,面容已经贴上了帐巾,却再也听不清宁王的话音,只有絮絮的只言片语,分辨不清到底两人交谈了什么,耳畔只重复着方才一句——日月光辉,照耀万世。
末了,就听到哈撒放肆大笑,“事成之日,宁王说应允的可要兑现!”
宁王直直的看着哈撒,没有回应,过了片刻,才慢慢的说道,“那么你刚才说的他们都在传,他们,是指谁?”宁王方才还在谈笑,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眼神狠戾,目光阴毒,哈撒惊吓,一时反应不及, “啊?什,什么?”
“刚才六王子说,他们都在传本王意欲夺权篡位?”宁王抬眼,步步紧逼。
“哦,哦,”哈撒结巴了,刚才只是一时随性脱口而出,宁王在大明功劳甚高,自古赏无可赏,封无再封,那么就只有自立为帝了,现在被宁王全无善意的提起,必然是要手刃谣言传播之人了,“这难道不是王爷你的心愿?你若想要夺取皇位,我可是愿意助你的,事成之后,我们两族可是铁打的同盟了。”
宁王重重的将酒杯掷向地面,咣的一声,碎片四溅,帐外亲兵听见了异响,连忙手握兵器,挑帘进入,齐聚在帐内,中军大帐内挤满了兵士,兵器锋芒划过一道道寒光,哈撒瞠目,不敢一动。
“王爷无恙吧?”为首的单周担忧的问道。
“哈撒王子,本王乃**皇帝朱姓后代,誓死守卫大明江山,若再有这大逆不道的言语传入你的耳中,你只管将传话之人交予本王,本王定当枭其首及!”宁王抽出帅案上的宝剑,剑锋出鞘,剑刃反射的光芒投射在宁王脸颊,叫人不由胆寒,宁王重重说完,又把剑插回剑鞘。
帐中一时寂静,无人敢答话。宁王眼神扫过众人,然后对着僵立的哈撒,语气放缓道,“王子如今是本王的贵客,今日军中备了好酒又有剑舞助兴,来,请帐外篝火旁再叙。”哈撒缓过神来,笑着连连说好,逃离了这中军帐,去郊外宴饮寻乐了。
待众兵士退下,单周才低声附到宁王耳边,“王爷,朝廷派兵支援,统兵之人方才就在这里,如今却不见了……”宁王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了其中要害,他关切的问道,“此人现在何处?是何姓名,居何职位?”
“不知,他有金玉令牌,出入皇宫军营重地皆不得阻拦。”单周回答的十分顺溜,王爷不是俘虏了瓦剌人吗,正好让来人见识一下王爷的功劳。
宁王明白能得这金玉令牌的,全天下不过三人,那这次是皇上派来施恩,还是施威?不管如何,都先要找到此人。
“周围百里设防,不得漏放一人,本王亲自去迎接朝廷贵客!”
帐外空地上,狂放的演奏着不羁的军中乐曲,众人围绕着篝火饮酒烤肉,庆贺胜利,此刻没有贵贱尊卑,只有袍泽患难之情,军中之人感情外放而且热烈,得胜的庆典让他们彻底抛开了世俗间的繁文缛节,只有纯粹的欢笑和放肆的庆祝。笑声,歌声,喝彩声交织,热闹非凡,宁王只身巡营,把大营翻遍也没有见到来访的将领,身边无数的士卒洋溢着喜悦和他擦身而过,终不见来人,他心中始终隐隐不安。
远处传来悠远的号角声,是援军前来汇合的信号,这是大明军队一贯的做法,大宁城守军听闻号角声,也在城头吹响同样的声音,与友军应和。
宁王瞬间想到了一处地点,他策马飞驰去往大宁城下,此刻空中飘起了雪花,漆黑夜幕点点篝火,满目皆是白雪纷飞。宁王踏上城墙至高处,终于看见一个背影正俯瞰苍茫辽阔的大地,虽然宁王早已得了此处要地,却始终没有入城,百年间风云激变,就藩大宁,靖难起兵,移藩江西,韬光养晦,终日敛行,先代宁王早已是陪衬在史书上聊聊几字的记载,再不会有燕王一脉荣登九五的正史翔实,若这经年累月来的积累是为了一展抱负和宏图,那么这次出兵只为了证明自己是朱姓子孙,大明的江山,昔日的旧地,决不允许外族染指,就算拼尽性命也在所不惜。
宁王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背影,酝酿好的与朝中重臣见面寒暄说辞统统废了,他神色逐渐黯然,进退不得。
前来接管此处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天子,皇上御驾亲来边境。
朱厚照听闻脚步声不知来人,本能的回头一望,漆黑夜幕,飞雪飘絮中,宁王身姿皎然,伫立在面前,默默无言,他身着轻甲,腰系佩剑,背披秀氅,朱厚照没有想到来人就是宁王,心中翻江倒海,而面上只是慢慢的露出一个微笑,他身穿天子罩甲,只是没有龙纹装饰,走的匆忙,寒夜中未有厚衣御寒,他冻僵的双手搓了搓手心,声音中还带了点鼻音,如同普通友人相见一般,语气如常道,“朕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特别想念皇叔……”嘴边的白气消散,宁王能看见朱厚照冻的通红的鼻尖和双手。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