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叶子穿过偌大的王府,来到内室,这座雅间坐落在曲径通幽处,一侧窗棂推开,便是戏台,由伶人演绎人世间的爱恨和追逐,今日并无戏曲上演,宁王只是看着空旷的舞台,“据宫中可靠眼线,皇上秘密出宫离京。”
“他不惜与大臣对抗,要御驾亲征,怎么又变心了,”宁王沉吟道,他突然想到瓦剌六王子哈撒给自己的信中写道的一句话,“陈兵长城脚下,邀宁王来一观。”宁王对这些威胁并不入眼,但是如果把这些文字照搬写给了皇上,皇上出京后万一在边境失利……这是机会,多年来京城难得空虚的机会,宁王起身踱了几步,他有多久没有见过朱厚照了?那双英武的眉目浮现眼前,居然一点都没有淡忘,宁王不经咳了几声,胸前旧伤居然有些隐痛。他展开自乾清宫而来字句正式却辨不清到底含了多少真情与假意的书信,提笔回道,臣领旨谢恩,不日启程至宫中拜见。
离开在即,宁王站在正门,抬头看着王府的匾额,他鲜有留恋和犹豫之感,而今日却不知为何,分外留恋这朝阳下王府,此去不知在京中面对何种权力角逐,只这单纯的藩王闲情雅致也许再难捡回。宁王一身冬装,衣领处镶着狐裘,与额边发丝一并于风中飘动舔舐着脸庞,他看着百年王府,皇族纷扰熙攘,无非权力富贵,昔年北上还是先帝在世,四王作乱,利用太子,这些年自己精心运筹下,人马粮草都已齐备,终于有了用处,如今再次踏上北去的路,去谋夺朱厚照的一切,他收回视线,扬起马鞭,“出发!”
宣府坚固的城墙已可望见,朱厚照被风雪吹的快没了体温,他在马上对身边的纪荣吩咐道,“你去城下命守将开门。”
“皇上,皇上,”纪荣一张嘴感觉全是冰渣子,“我们走的太急,没有文书,没有玉玺,没有兵符,没有令牌,守城的只怕不会理我。”
“他们瓦剌人只要在长城另一边吼叫一声,我们这里就放他们进关出使进京,难道朕还不如那些瓦剌人?”朱厚照五天五夜马不停蹄,好不容易才到这里,连城门都不让进,还凭什么去叫板瓦剌。
纪荣抹了把脸,泪都冻成了冰,只身前去叫城了,一个时辰后,果然垂头丧气的回来。朱厚照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模样,无比怀恨守城总兵。只得寻了郊外一处猎户民宅借宿,好歹可以有热茶和暖炕。
“皇上,皇上,醒醒,天已大亮,瓦剌人今日就要过宣府。”清晨一人背逆窗边洒进的阳光,对着他温和说道,朱厚照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看不清是谁,这声音无比耳熟。
“你是?”朱厚照一跃而起。
“呵呵,是我。”
朱厚照那声称呼刚要出口,就听见耳畔一阵炮火和战鼓声,眼前之人脚下就是血泊,胸口一处伤口鲜血满遍周身,朱厚照望着满目猩红,伸手便想抱紧那人,想要叫唤却发不出声,梦境戛然而止。
清晨,朱厚照睁眼所见只是普通民居,当初放宁王回江西,除了祖制所迫,还有自绝此情的决心,宁王他无情无忠,自己与他终究是君臣,大明需要自己做个好皇帝,只要是帝王都是忍常人不忍,为常人所不能为,只是千个日夜过去了,自己心里面依旧难过,一枚名章,一页句诗,几幅画像就是全部的寄情。
他一手伸进衣襟,摸了摸名章,这个“濠”字见证了全部的心意,却从来没有用这个名字呼唤过。
自南昌出发,沿赣江至鄱阳湖,换大江顺流而下,到了应天府南京,再沿官道直指北方,宁王人马日夜兼程,这日抵达徐州城下,“王爷,我们在军中的人送来各路军情。”单周护卫宁王一路安全,形影不离,此刻人马已经被地方官府迎接入城,宁王自八人大轿中走入了驿馆,刚落座就听到了单周来报。
宁王近日总感觉旧伤抽痛,多年未有过此感觉,他按了按胸前,实意单周继续。
“天下兵马大元帅,”单周顿了顿,再说道,“发了帅令,命辽东,蓟州,潼关各地精兵赶去宣府,与瓦剌陈兵在边疆的大军对阵,必要时不要有顾虑,战事全开。”
宁王闻言后吃惊的望向单周,夜深了,寝室内刻意少点了灯火,但单周还能看清宁王眼中闪现的疑惑,宁王轻启嘴唇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轻吐一口气。
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不懂,他的军令应该就是朱厚照的,不然,他没有这个必要在军权上挑衅皇权,天下兵马精锐往宣府驰援意味着……意味着皇上就在那里!皇上去宣府干什么?瓦剌大军在那里挑衅滋事,难道他是想亲征?亲征为何不直接率大军浩荡开拔,直逼敌寇?需要隐藏行踪,难道是皇上发现了瓦剌的阴谋?就凭瓦剌的哈撒,还编不出什么花样,但是大王子久闻贤明,不可不防。单周已经退下,宁王思路捋清,露出浅笑。
宣府城外,朱厚照亲自叫城,宣府总兵冯至忠知道装聋作哑赶不走微服的皇上,还会被株连,亲自出城迎接,朱厚照去过大宁,开平,又来到边疆重镇,轻车熟路进入备战状态,静等各路援军。
瓦剌大王子托齐这日和六王子哈撒照例赶路途中,还有三日应该就可以到长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