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了看碗里做的与真正莲花别无二致的精美点心,又看了看宁王,自嘲的笑一笑,“皇叔说的对,我们这就一起吃。”宁王但笑不语,心中把他来这里的理由猜个了遍,只听见窗外一声声号角,人群中爆发出惊叹,“来了来了!”
这间雅间坐落二楼,窗外正对正阳门大街,街上人群看的一清二楚,宁王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远处城门在隐约可见的队伍,“皇上是来亲自探查瓦剌使团的吗?”
朱厚照未动,仍然坐着吃着半块莲花酥,他正好能看到宁王的背影,自腰带处垂下的金丝穗结编成的绶带繁复精美,更显得他身材修长,朱厚照知道今天宁王会入城来,他只是在此处等待宁王进城,看一看久违的故人,他不用面对自己时是怎样的率性真我,而非刻意演绎的忠诚。眼前人,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多年来不朝觐自己,暗地里做着僭越不臣之事,当年江南之行根本就是他刻意编排的一出好戏,目的达到了便再无温情,朱厚照可以找出千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用强用权迫使屈服他,但无法抹去心底的失落。世上只有这个人可以挑起自己所有的情感,只要相见,即使只有一个笑容,便神魂颠倒不复清醒。明知彼岸花未必在人间绽放,而世人总想采摘据拥有。
朱厚照嚼完了最后一口莲花酥酪,他也来到床边,和宁王并肩,“朕今日特意在此等待皇叔,原来皇叔是在等瓦剌人。”说罢也看着窗外入城的使团,为首的正是不懂,他在马上恣意的挥手,身后跟着的便是瓦剌的两位王子,托齐和哈撒,他们服饰鲜明,一看就是外族,宁王没想到朱厚照提到的是这个理由,全当敷衍,他弯了弯嘴角,注意力全在托齐身上,这位大王子果然被六王子劝说来到了京城,那么接下来就看哈撒如何行事了,哈撒这个饭桶最好这次乖乖听自己的话,否则再办砸了事情,那可真是自毁前程,与瓦剌可汗之位再无可能了。宁王没有掩饰好自己的得意,他的一切被朱厚照尽收眼底,即使他收敛好所有心绪,朱厚照也可以见微知著。
“瓦剌两位王子进京,朕已打算三日后宫中设宴款待,皇叔可要一起出席啊。”朱厚照收回视线面对着宁王,虽是邀请,实为下令。
宁王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先帝的影子,执掌天下万民的城府与智谋。他暗自称赞道,这才是朱姓皇裔该有的样子,才可堪为对手,“谢皇上邀请。”
两人对话间,使团的人马陆续走过窗下,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天子与权臣终究还是相会在此,棋盘对弈已然开启,不求未知的结果,但要此心无悔。
若是昔年的朱正,一定沉默的看着宁王离开,然后于宫中大节中相遇,再品尝独酌的味道,而今朱正已经不在。朱厚照不再看酒楼外洋洋洒洒的队伍,直视宁王,眼神**毫无保留,连宁王都有些吃惊,那个一瞬间忌惮的脆弱表情没有逃过朱厚照的捕捉,他十分满意的想要搂过宁王的肩膀,却被不露痕迹的躲避,宁王坐回桌前,便倒了杯茶,“皇叔还记得当年在梅龙镇,我们一起在龙凤店,也是一桌的菜,那时候皇叔还误会朕喜欢凤姑娘?”
宁王有点噎,一口茶水艰难的咽了下去,“皇上如今超纲独断,是该考虑子嗣。”朱厚照觉得气闷,“皇叔,这次瓦剌有备而来,朝中众人却没有一个满意的对策,朕想请今夜请皇叔进宫,一起商讨出谋。”
原本是宁王意料中的参与朝政,而此时说出,有种欲盖弥彰的暧昧。“如果皇叔不便入宫的话,那么朕就亲自去王府请教。”
许久不见,朱厚照确实愈发厉害了,宁王想过此次入京的明枪暗箭权力争斗,没想到一入城就被逮了个正着,“臣今夜进宫,谢皇上器重。”
朱厚照满意一笑点头。两人自酒楼分别,宁王踏入府邸,他在正厅主座吩咐了京中各个要员打点之事,一番忙完,已经月出夜空,他站在院中看着夜幕。
宫中的朱厚照也在月下等人,久久不见通传,他坐立不安,唤来纪荣,“你去宁王府,探一探,嗯?”
“……”,纪荣想到若干年前夜探王府,顿时有不好的预感。看着朱厚照能杀人的眼神,他默默领命而去。宁王府位置好找,因为宁王入京,府中灯火通明,纪荣这次不是飞檐走壁,而是正门拜访,“在下纪荣求见王爷。”他对着府中仆从说道。纪荣被领入了客厅,很久都不见主人,所有人只是客套招待,却无人答话,他只得再次足尖点地,爬上了王府的屋檐,飞了一圈,确信宁王不在府中。跟随皇上多年,纪荣知道,在宁王的事上,如果就这么回去复命,一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他在王府外计划着如何在京城里捞出宁王的踪迹,就听见隔壁又一藩王府,相隔一条街的另一户朱门大院中热闹非凡,纪荣在寒风瑟瑟中都能听见放肆的笑声,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增加人手寻觅,就见几个例行巡逻的手下过来复命,“大人,今夜蓟王府宴请京中藩王,府中喝的正欢。”
“哦,”纪荣觉得自己运气不错,“那京中藩王都有谁去了?”
“回大人,宁王,应王,还有几位郡王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