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点吧。”林晓梅还是不太高兴。
火车终于进站了,在日本检票员的监督下,人们陆续上车。王耀护着林晓梅随着人流登上列车,他用胳膊和肩膀挡开一些想往前抢的人,列车停靠时间很短,如果不能及时上车就会被丢在月台上,所以人们总是拥挤在车厢门口。
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鸣叫,列车的钢铁之躯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铁轨,发出沉闷的金属声,车体也跟着一刻不停地震动。
为了让表妹舒适一些,王耀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她旁边。一路上,林晓梅一直观望着窗外的景色,很少和他说话。王耀心下感叹,林晓梅还太小,在这个年纪就被她的父亲自作主张地交到一位早已不熟悉的表哥手里,她肯定也是抗拒的,在这段尴尬的关系中,并非只有他一人是迫不得已。
是否要娶林晓梅为妻?王耀从来没正视过这个问题,虽然亲戚们从一年前开始就有意促成他们,但他始终没有明确自己的想法。林晓梅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又受过完备的教育,的确是男人们心中理想的女性。但是王耀并不想草率地定下亲事,而且大家又凭什么逼迫一个才17岁的女孩和一个她并不爱恋的男人结婚呢?
王耀拿起小桌台上的杯子,看了看发现是干净的,便站起来去车厢连接处接热水。车厢最后一排坐着两个日本军人,王耀小心地在狭窄的过道里侧开身体,以免碰到日本人。一名端着热水杯的中国人迎面走来,王耀扶着座椅靠背让开,与那人错身而过。
这时列车刚好经过一座铁路桥,车体剧烈晃动,那个端着热水杯的人一下失去平衡,手中的热水都泼在一个日本人的军服上。日本人怒吼一声,跳起来揪住那人便打,被打的中国人不敢还手,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日本人左右开弓狂搧耳光,中国人被打得惨叫,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日本人抬起穿着皮靴的脚狠狠踢,把中国人踢得哭叫不已,一个成年男人做出这种丢脸的样子非常滑稽可笑,但是旁边的人谁也笑不出来。
火车停在大官屯站,两个日本人把被打得直流鼻血的中国人拎起来,押下车去。那人一直哀叫求饶,日本人毫不仁慈地用拳头让他闭嘴了。
直到火车再次开动,王耀还愣在原地,他发现他捏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他并非不同情那个倒楣的中国人,但是他现在心中只有恐惧,如果他再早一点去打水,那刚才泼了日本人的就会是他。那人会怎么样?也许是活不成了。
接了热水回去,王耀对上林晓梅担忧的目光。
“耀哥哥……”林晓梅嗫嚅,朱唇颤抖。
“没事,你别怕。”王耀把热水杯放在她面前,“烫,等会儿再喝。”
林晓梅拿过杯子焐手:“耀哥哥,那人怎么回事?”
“他把水泼日本人身上了。”王耀说。
忧愁凝聚在林晓梅秀气的眉间,她轻轻叹了口气:“一点都不小心!”
王耀没有搭腔,他陷入了沉思。
林晓梅偷瞄王耀的侧脸,这个表哥总是那么严肃忧郁,令她不自在。其实林晓梅并非对这个文质彬彬的英俊表哥毫无好感,但是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一个大她那么多的男人,尽管传统的婚姻里有的女孩嫁给年纪相差更悬殊的丈夫,甚至是老男人,但是喜欢读书的林晓梅却向往着西方爱情故事里的英俊少年,她渴望一次浪漫的邂逅,而不是被父母指定给某个男人。
火车抵达奉天站,王耀早早就带林晓梅等在车门口,以防挤不下去。车门开了,王耀先跳下去,然后伸手扶林晓梅下来。火车踏板距地面有一定高度,有时候会有人不小心摔下去受伤。
奉天火车站很大,外观雄伟大器,它是由一位日本建筑设计师设计建造的,是满洲最有名的建筑之一,也是满洲南部重要的交通枢纽。车站前面有一片大广场,来来往往的旅客在广场上匆匆行走,有中国人、日本人、朝鲜人,偶尔还有西洋人。
奉天比王耀的老家繁华得多,两座城市虽然距离很近,但差别却不小。奉天的人口更多,市中心也更热闹,高楼林立,穿着讲究的男女在建筑的阴影下行走,宽阔的马路上不时驶过一辆汽车。
远远看到一座高大的西式建筑,与火车站遥相呼应,这是奉天最大的百货公司“七福屋百货”。王耀带着林晓梅往那里走去,林晓梅刚出火车站就冻得缩着脖子,这地方看起来近,但在寒冷的天气里要走过去可不容易,正所谓“望山跑死马”。
总算进了百货公司大门,面带微笑的女服务员们排成两排90度鞠躬,礼貌热情地招呼:“哦哈哟狗砸姨妈死!”她们是一水儿的十七八岁漂亮日本姑娘,一个个服务周到,不管顾客买不买东西、买多少东西都会一直保持笑容。
林晓梅心情好多了,她撒娇地拉起王耀的袖子:“耀哥哥,你要陪我好好逛逛啊!”
王耀温和地笑了:“当然,你随便玩,喜欢什么耀哥哥给你买。”
林晓梅欢呼一声,像只小鸽子一样飞向琳琅满目的商品柜台。看见感兴趣的玩意就向服务员询问,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