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马车再一次碾着来时的车辙北返。
林枢的思绪还没有从来时的问答中完全回神,高万宣连叫了好几声都只是机械的回应了几句。
车厢内伺候的内监嘴巴张了好几次,都被太子高万承的眼神给阻止了。
相比于半路出家的当今皇帝,一直由太上皇教导的太子高万承时刻在模仿着他的皇祖父。
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上,高万承根本不会介意臣子偶尔的失礼之处,更不用说,林枢还是他名义上的老师,是自己父皇为他挑选的未来辅臣。
高万宣见林枢心不在焉,便将目光转向了车外的雪景上。掀开车帘子看着退在车队两旁躬身行礼的路人。
这是入京的官道,无论风吹雨打,都有车马行人从这条大道往返京城。高万宣看到道路两旁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缩在一旁,单薄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
他皱眉跟自己的哥哥说道:“皇兄,要不给这些人送些冬衣吧?”
“挨饿受冻的何止这点人,仅凭一时的救助殿下觉得能帮多少人?”
林枢抱拳跟高万承致歉说道:“殿下恕罪,臣方才失礼了!”
高万承微笑的摆摆手说:“林师是在悟道,本宫怎会介意这些。”
“怎敢说是悟道,只是今日突然被钱师的言语警醒,算是偶有所得。”
林枢的脸上终于去了茫然之色,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不少。他看向车外的那群乞儿,长叹道:“大楚幅员辽阔,百姓何止亿万。这穷苦之人不知占了多少,送衣送粮永远只是治标不治本,说到底还是要给他们一个能养家糊口的机会。”
“林师说的是在河南时以工代赈之策?”
高万承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以工代赈自古就有,可历朝历代运用的几次少之又少。一是费工费时,二来花费巨大,不如直接赈灾来的方便。
林枢在大名府、开封府开展以工代赈,修整河道、官道,整修城池,开垦荒田,修建水渠等等,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同时也让户部叫苦连天。
要不是皇帝信任林枢,想要看看这以工代赈能带来什么样的奇迹,换个君主,估计林枢的乌纱帽早就不保了。
前期的投入太大,收益期又太长,一心想着弄些大政绩用来升官发财的人,怎么可能有耐心去做这些事。
林枢听到高万承提起以工代赈,郑重的点了点头。大楚如今正处于王朝的盛世之期,朝廷的税收虽说有些拮据,但运用的好了,还是能做成很多事情的。
他简单说了一下以工代赈相比于传统赈济的优势,比如以工代赈不只是养着一帮流民,还能在赈济的同时省下一部分劳役,开垦的荒田还能增加土地,顺便安置无地的百姓等等。
一说起正事,林枢侃侃而谈,高万承也是面带微笑,默默的听着,不时也会说几句自己的看法。
等你车队回到朱雀门时,林枢回过神来,结束了这番交谈:“倒是臣扰了殿下的清净……”
“林师说笑了,这一席话,本宫受益匪浅。不说别的,这以工代赈之策,正好可以用到此时的京畿之地。西山的煤矿缺人,涌向京城的流民越发多了起来,养济院都快挤满人了。”
高万承掀起车帘子,城门口聚集了不少乞儿,正眼巴巴的瞅着城墙根下的十几口大锅。
一碗热粥,给了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同时也在剥夺着他们的尊严。当然,尊严在饥饿面前,丝毫的价值都没有。
林枢小声提醒道:“殿下,石炭的价值会越来越大,要小心管事的拿人命去换黑色的银钱!”
挖煤哪有简单轻松的,人命的价值在有些黑心人的眼中,说不定还不如一筐煤球值钱。
高万承诧异的看了眼林枢,沉默一阵后才赞赏的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林师当得大儒之称!”
林枢拱手向北:“天子乃万民之父,民强则国强,国强方有万世之基业,殿下以为然否?”
高万承向林枢作揖回道:“林师之语,学生谨记,当篆刻于室,时时警醒己身!”
……
忠顺亲王回京,太子率领群臣出京二十里迎接。
皇帝于大楚门前等候,携王弟入龙首宫觐见圣人。礼部与光禄寺将宫宴备好,京中五品以上文武皆入宫赴宴。
林枢混在翰林院的队伍中,与王焕等同僚闲聊着。这宫宴要是春秋日倒也罢了,寒冬腊月,热菜端上来连点热气都没有,实在难以下咽。
御酒倒是不错,借着几口凉菜,林枢也喝了两杯。至于后面来人的敬酒,大多是让王焕替他饮了。
皇帝今日的心情不错,还当场做了一首诗来庆贺高永恒的凯旋,太上皇在主位上乐呵呵的看着兄友弟恭的一幕,丝毫没把铁青着脸的忠信王高永仪放在心上。
至于躺在王府昏迷不醒的义忠亲王高万琸,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提起这件煞风景的事情。
大喜之日,所有的一切是向歌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