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做了个梦。
2
梦里我像一阵风,某种物质。要坠不坠。眼前有一个躺在墓碑旁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打量了他很久确认他是个神经病。
因为他醒了后又靠着冰冷的墓碑抽烟,夹烟的左手一直在抖。
此刻草丛里栖息着萤火虫,宛如大地给予黑夜光明,宛如头顶那片撕破长空的银河。
明明一直在沉默着,明明一直靠在墓碑旁的人却忽然把头转向我,我吓了一跳,他的目光在尚能视物的夜晚显得深邃又迷茫。掩映在流云里的眼睛,找不到方向的眼睛,漆黑一片的眼睛。
四目相对了有数百年那么久。
“我做了个梦。”他说。他的声音像日出在空山里的回音,我看着山脊线上的天空青白了许久,才终于听到。
“梦到了什么?”不知不觉脱口而出。我心里对这个陌生人感到没来由的懊恼。
“你死了。”
我好像认识他,又好像不认识他,有种东西,冥冥之中牵引着我和他。
于是嘴自己动了,“不是早死了吗。”我发现我说出这句话时心里静地出奇。
面前的人一直凝视我,凝视了很久,仿佛离我很远,远地像要跨过整个大陆才能真正地相遇。直到他的眼泪滑落,向来冷戾的面孔始终望着我。此刻平静的面容——明明是那么平静的面容却忽然涌现了惊涛骇浪的情感。
我看着他灰暗的眼睛也看了很久,确认他真的神志不清了。
他手臂上有我眼熟的针眼,满地的烟头与酒瓶衬地这个人比我更像个死人。
我张了张口,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发现我也没有我想地那么从容,我想告诉他,宽慰他,此时此刻他于我而言虽然是个陌生人,但莫名其妙我很想宽慰他,那么我会这样说:你应该四处去旅行,多吃点好吃的就不难过了,我推荐你去塞纳河右岸的巴黎银塔餐厅,它有着法国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对了,你喜欢喝酒吗,其实在法国,有不少比波尔多更好的红酒产区,比如勃艮第。而罗曼尼康帝就是勃艮第最好的酒庄――当然,也是法国最顶级的酒庄。拉菲最广为人知的年份只有82,但罗曼尼康帝几乎每个年份的红酒都是经典,你真应该试试,如果你不喜欢西欧,东欧那边也不错,大雪会落在白桦林肃杀的枝头,冷杉在雾气中漫山遍野,那是古森林,针叶树绿得发蓝,野鹿会经过公路,天空中会有苍白的太阳携着晚霞沉湎于西边的群山,特别好看,你真应该看看,别老坐在这。嘿,你别纠结一个人的死,世界很大,你应该幸福。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在面色平静地绝望。生和死之间如果有介质,我想我就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他又继续说了什么。可是我忽然听不见他的话。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仿佛也能传到我的灵魂深处让我和他一同去感受那份痛苦。
于是我也痛苦地无法呼吸起来。这么说就好像我可以呼吸似的
我听不到,并且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在对我说什么。
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就传来过的一句叹息,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有过的愿景。
那个瞬间,周围白昼烈火。记忆里经历过的浓墨重彩悉数化为灯光剪影,融入到那一刻仿佛不远处教堂礼拜钟楼的钟声里。
3
我哥躺在我身边,我醒来后就在看着天花板神游。窗外在下雨,像极了我高二的时候,那个教室窗外雨下得也很大的夏天,闷热让整间教室像蒸笼,雨水打落在绿油油的叶片上,从窗台往下看能看到花坛里潮湿的土壤,土壤里埋着一只昨天死掉的蝉。
我没有精神关心讲堂上的傻逼老师讲到第几页,只想盯着那只掩埋着蝉的尸体的土壤神游。
听着头顶的风扇滋啦滋啦地转。
4
我以为我赢了,其实我是输了。我的眼里是我哥,心里是我哥,我的灵魂都替我认得我哥。
在梦里,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晚霞、流霜、蓝天、大海,也看到我离开后,他满身的绝望落寂。
我垂眸看他沉睡的脸孔。
让我已到极处的悸动甚至成了扯着心脏的疼痛。
欲望是借口。
无法忘却的回忆,无法忘却的疯狂。
无法否认的回忆,无法否认的疯狂。
以及无法弥补的创口,无法宣之于口又不可挽回的情感。
情感如火山爆发疯狂炽热要烫化灵魂。去肆意疯狂地堵塞心脏的血液。
回忆尽头里,是他给我口交,给我上的画面,用过的避孕套扔了一地,彼此抚慰,彼此倾诉。
是野兽交媾,是臣服欲望的动物,是痛苦源泉。
皮肤与皮肤的接触,汗液相黏,性爱的快感足够让理智短暂挣脱大脑。
那几个日夜。
是爱是恨,是不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