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久怕他们看到自己的脸,又缩到窗户边把帽檐一压,佯装睡觉。
汗味脚臭老人头,泡面卤蛋火腿肠,样样把人折磨地晕头转向。
王道久家境说不上多有钱,但父母都在信用社上班,日子还算小康。他成绩不咋样,吃穿还要臭讲究。正经书没看过多少,不知道从哪摸到几本杂志,就开始跑市里去买全套阿迪。爱漂亮,长得好,女朋友一个月换一个。反正再不济也比月考来的勤。
但他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他顶多在家附近晃悠,招招风撩撩骚,没摊上过这么大的事儿。
下了火车,王道久看到这么多人开心了。外面有人在招呼他,“住店住店!!”,此时凌晨一点,刚从火车站出来大厅挤满了大包小包的人。
出站口堵的严严实实。
“住店住店啊靓仔”“洗脚推拿特殊服务!”“来旅游啊?”
广东话听不太懂,王道久只想找个地方洗澡,跟着去了一家旅店。
七扭八拐来到一个老小区,竟然是居民楼里的小旅馆,王道久也认了。掏包拿钱?操!包让谁划了一大口子,放在里面的钱全没了!
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王道久在建设路上走着,他现在很迷茫。什么叫祸不单行,什么叫破屋更遭连夜雨,漏船又遭打头风,他妈的总结起来一句话,人倒霉喝凉水塞牙。
凌晨,他还在马路上。跟路灯底下几个穿短裙吊带的女孩面面相觑。
“帅哥按摩吗?”柳柳坦胸露背抽着烟,看他帽檐压得低以为是个装腼腆的小雏鸡。这样的男人她见多了,先没有规矩又精力旺盛地短暂来一泡,食髓知味后便把女人当成鬼子似,直要干的慷慨赴死一般感动自己,把床上那点烂事当成天大的给自己干的摧肝裂胆……柳柳常给男子破处,她躺着也搞不懂这些男的是在操她还是操自己。
王道久一愣,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了。心里盘算着:要是问她们借钱,她们会给吗?
抬头看到柳柳一脸鄙视的目光,他退缩了。
我八成是脑子又病,问鸡借钱……能肉偿吗?
王道久被自己整笑了,苦涩地继续走,漫无目的地。
遇到林束的时候,他两天没吃饭。包里正好有把伞,是他随手装的,拿出来才发现是他妈的天堂遮阳伞……紫云云的带着一圈蕾丝。脸都不洗了还用考虑要不要脸吗?他撑着伞在林束身后站了很久,起初是被他口袋里的钱吸引住的目光。
—
一千块钱不厚,但也不薄。
它们就那样被折了一折放在裤子口袋里,稍稍张开的角度把口袋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王道久在他身后,看得异常清晰。或者说本来是不够清晰的,毕竟还下着雨,但是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嗅觉会跟脑子眼睛耳朵肠胃紧紧地绑在一起,一个动全体都在痉挛!他闻到了钱的味道,人民币的触感和形态瞬间清晰了。
林束站在雨里,他的背影像是房檐下的雨滴被拉扯得很长。他走两步,又退两步,歪歪头又低下去……王道久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看到他很瘦,只嗅到附近此刻一个人也没有。
王道久绕了几圈,发现林束并没有看他。又走近了,他还是没有看他。只是歪着脑袋像是在听雨声。
他是一个盲人。
这个发现让王道久想哭。有两个原因,他先是庆幸——盲人就算被抢也不知道他是谁。然后他骂自己,他在脑海里把拳头对着自己的脸猛踹,你他妈还是人吗?他被自己打的遍体鳞伤,再爬起来,“咕噜咕噜”胃里仍然空空如也。
林束发现他了。他的眼睛对上他了。
王道久心里一紧,他不会能看见吧。
于是他赶紧佯装轻松“下雨了”
林束说“奥,今天一百。”
王道久愣住了,他的语气让人耳熟,昨晚也有人对他说,“晚上一百啦”
他……他是……做那个的?
王道久感到震惊,他低头仔细打量林束,他长得……怎么说……很干净。
等他再次把伞撑到林束头上,林束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一只倒霉的猎物。
王道久想好了。他会来还钱的,他会还给这个男生很多很多钱,他会报答他,如果可以他会把他当弟弟接回家照顾一辈子!但现在,是我对不起你…。我要你的钱……
林束走的很慢,嘴角带着服务的笑。
王道久手在空中张开又缩回,抬起又放下,在他犹豫不决中,林束已经带他上了旅店二楼。
林束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很稳当,有种经过严密计算后胸有成竹的把握。王道久低着头在他身后,用手在空中圈着他试图抵挡那些并不存在的障碍。他把钥匙拿过来自己开了门。
很小的房间,也很破。床单上大红鸳鸯,被罩却是蓝格子……搭配的俗不可耐但是还算干净。王道久已经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了,他在声援和唾骂中难以维持平衡。
“要不还是走吧”“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