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被掳走的第三天,他见到了周崎,不多时,他们收拾一番,就带着他离开了那间没什么人气的宅子。
当夜几人露宿野外,周崎点了篝火,初六将一张烤软的面饼递给曲泠,曲泠倒也不至于和自己的五脏庙过不去,就着水慢条斯理地吃着正热乎的面饼。
周崎说:“师叔,你也吃点吧。”
方霄云嗯了声,密林里静悄悄的,篝火里燃烧的木枝发出哔剥的声响。
曲泠懒洋洋地靠着树干,毫无为人俘虏的模样,说:“周管事,这么急着走,难道是被陆酩揪着尾巴,要抓个现行了?”
周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曲泠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道:“你说你好歹也在陆家庄干了这么多年,我们陆酩将你视为左膀右臂,你转头就背叛了他,委实不讲江湖道义了吧。”
方霄云淡淡道:“和陆家人要讲什么道义?”
曲泠啧了声,道:“方前辈,你和陆老庄主有什么恩怨也是你们的事,人都死了,你寻仇寻儿子身上有什么意思——”
“父债子偿!”方霄云打断他,“你以为陆酩又是什么好人?”
方霄云冷笑道:“不过是和他那个废物爹一样,自私自利,伪君子!”
他话中透出强烈的恨意,教曲泠心惊,下意识看了眼方霄云的右臂,旋即,就对上方霄云冰冷的目光,他讪笑一声,说:“方前辈,我那未见过面的老丈人如何对不住您了,您说,我要是有机会,一定替你讨个说法。”
“您都这个年纪了,我那老丈人也去了这么多年,您也恨了这么多年,人活百年,须臾一瞬,不如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
方霄云冷淡道:“除死,无解。”
曲泠幽幽叹了口气,“如此深仇大恨,莫不是情仇?”
初六在一旁别过了脸,无声地压下了上翘的嘴角。
方霄云:“……”
他抬起脸,打量着方霄云,一副越看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的模样,说:“前辈如此貌美,辜负了前辈,就是我这老丈人的不是了——”
曲泠喋喋不休,方霄云再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漠,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面饼,“闭嘴!”
方霄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那等人,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曲泠眨了眨眼睛,恍然,“难道是我老丈人抢了前辈的心上人?”
方霄云:“……”
“真是如此?”曲泠一拍大腿,“那就算他是我老丈人我也要骂他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岂能干出横刀夺爱如此不入流的事!”
方霄云:“……”
曲泠说:“我老丈人抢了你的意中人,所以他死之后,你要抢他的刀——”
“不对啊,难不成前辈的意中人,”曲泠道,“是陆家的惊澜刀?”
没成想,方霄云却勃然大怒,嘲道:“什么陆家的惊澜刀——”
“陆家的那把废铁早就断了,”方霄云神情阴冷,咬牙道,“如今的那把,是我师父亲手锻造的新刀!”
曲泠睁大眼睛。
方霄云却不欲再说,直接将手中的面饼掷入火堆之中,砰的一声,砸断了两根架起的,燃烧着的木枝。
不知怎的,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初六脸色微变,气血翻涌,猛地偏过头,以手作拳抵住了嘴唇,隐约渗出了一点血色。
第102章
当夜,几人宿在林子里。
曲泠抱着手臂靠着粗壮的树干,夜已经深了,他却毫无睡意。初六就在一旁,呼吸平缓,曲泠翻了个身,就听初六低声问他:“主子,冷吗?”
说着,他坐起身,自包袱里取出一件外袍,要盖在曲泠身上。曲泠看着初六,月色晦暗,篝火未灭,衬着初六苍白的脸色竟有几分残烛似的羸弱,曲泠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和方霄云在一起?”
初六垂下眼睛看着曲泠,怅然若失地笑了笑,道:“主子都不要我了,还管我跟着谁吗?”
曲泠冷淡道:“不说就算了,不必摆出一副怨妇姿态,我不欠你的。”
初六深深地望着曲泠,放松瘦弱的脊背靠坐在树干上,整个人都似笼罩在了阴影里,说:“那天,主子离开之后,我不知去哪里,也不想跟着严不渡的商队走……”他自虐一般,用力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低而缥缈,说,“我想去找主子。”
“可我找不到,怎么都先不到,后来,我碰见了方霄云。”
曲泠抬头看着初六,没有打断他的话。
初六说:“方霄云问我,有没有见过陆酩?”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有几分阴森惨淡,道,“我那时在想,这是上天赠我的机会啊。”
“主子曾叫我打探过陆酩的过往,我猜出了方霄云的身份,知道他是陆酩的仇人,我和他说,我能带他找到陆酩。”
“他就带上了我。”
曲泠一言不发,过了片刻,问道:“你为什么会咳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