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轻,不似在谈生死。
曲泠戒备地退开一步,没有说话,初六反而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希望他能赢,杀了方霄云。”
他话音落下,却见远处破空声裂裂,是陆酩不知如何触动的机关,柳叶刀如云自穹顶射下,生生逼退了方霄云和周崎。只这么一个喘息之机,陆酩刀锋一转,紧随疾射而出的柳叶刀擎刀斩向方霄云。他这一刀凶悍无匹,周崎眼皮跳了跳,不及多想,喊了声师叔就飞身扑了上去。
刀尖入肉。
这一变故,在场几人都愣住了。
方霄云看着穿过周崎胸口的惊澜刀,苍白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崎儿!”
周崎晃了晃,倒了下去。
方霄云想伸手接住他,右臂却已经断了,仓促之下只能以身相抵,他退了两步,堪堪搂住了周崎。
周崎胸口鲜血洇透了衣裳,他手中的刀已经脱了手,偏着头,望着陆酩,哑声说:“庄主……我师叔只是想带——带惊澜刀回山。”
“并无……并无他意。”周崎说得艰难,方霄云咬牙喝道:“够了,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陆酩怔怔地看着周崎,周崎仍道:“庄主,周崎求您,别杀我师叔。”
陆酩沉默不言。
周崎却似是了了心里的一桩事,他到底在陆家庄待了多年,熟知陆酩心性,他看向方霄云,方霄云尚未至不惑之年,却已经是满头白了,瘦削单薄,只能隐约看出几分幼时背着他在春花烂漫的山头奔跑的少年影子。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想劝他小师叔别这般执拗,逝者已矣,就算真夺了惊澜刀,师祖也回不来了。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111章
石室中透着死一般的寂静,穹顶的水珠滴答滴答砸在地上,一声又一声,混杂着血水的腥味,分外让人窒息。
周崎已经断了呼吸,却仍旧看着方霄云,仿佛有千言万语未曾说出口。方霄云缓缓伸手阖上周崎的眼睛,他掌中都是血,没留意,沾上了周崎的脸,他呆了呆,揪着衣袖擦周崎渐渐冰冷的脸颊,像极了小时候和周崎玩闹,周崎弄成了大花脸,二人怕回去被训斥,方霄云就给他乱七八糟的收拾一通。
他力气用大了,周崎吱哇吱哇叫着小师叔,疼疼疼,如今周崎再也叫不了了。
血水太多,方霄云一只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手里动作变得越乱,甚至有几分无措,难得的温柔,怕弄疼了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叫他干干净净的。
弄不干净了——方霄云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那声音困兽也似,让人胆寒。
初六退了两步,哇的吐出了血,整个人都跪倒在地,脸色惨白,瘦弱的身体不住发颤。
没了,什么都没了,连周崎都死了。方霄云崩溃又麻木地想,他抬起脸,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酩,面上不见一丝血色,他提着剑,猛地砍向陆酩,“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周崎!”
刀剑铿地一声相撞,软剑却顺势缠绕了刀身,直逼陆酩面门。面对方霄云来势汹汹的逼问,陆酩沉默无言,只能仓促应对。他并不想杀周崎,可周崎却是死在他刀下的。周崎年少入庄,拜的是他父亲为师,陆酩和周崎虽比不得和陆骁亲近,可周崎到底是他的心腹,是他的同门师兄。
方霄云已然癫狂,招招都要人命,饶是陆酩,也有几分吃不住。惊澜刀尘封多年,愈发阴寒,比之当年更甚,陆酩连连防守,心中竟也被激得生出几分杀意。
不多时,二人身上已然见了血。
曲泠看着陆酩和方霄云越战越远,抬腿想上前两步,才发觉腿都紧张地发软,他掐了掐掌心,余光看见初六痛苦地蜷着跪坐在地上,似乎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初六艰难地抬起身望着曲泠,他朝曲泠咧了咧嘴,似哭似笑,哑声说:“方霄云撑不了多久了。”
曲泠一怔,问道:“你如何得知?”
初六咽下口中的血水,喘了几息,才道:“同命蛊,方霄云给我种了子蛊,替他受他那阴邪功法的反噬……”他神经质般地笑了,“我越痛苦,就越是他油尽灯枯之时。”
“所以,主子,你不用担心陆酩,”初六说,“他死不了。”
曲泠看了眼缠斗的二人,又看向初六,少年又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他咳得瘦弱的肩膀不住发颤,手拿开时,指缝里漏出刺目的鲜血。曲泠有些心惊,迟疑了片刻,看着初六伏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弯腰握住了初六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没成想,下颌陡然一凉,却是一支短短的弩箭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曲泠:“……”
初六借着曲泠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说:“主子,得罪了。”
第112章
曲泠没想到初六竟然来这么一手,怒不可遏,骂道:“白眼狼!”
初六笑了一下,若无抵住曲泠喉咙的那支弩箭,二人姿势实在是很暧昧,他眷恋地蹭了蹭曲泠的发梢,提声道:“陆酩!”
陆酩偏过头,一